第一百零九章 你生來就是該遭人唾棄的

  「你們這群外鄉人哪裡來的，怎麼敢如此不懂規矩！」

  小女孩長得白皙又水靈，卻被他們氣得滿臉通紅，那直愣愣的眼神恨不得像他們吃了那頭羊一樣吃了他們。

  

  「我要告訴我阿爹...啊！」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滾滾而下，很快就浸濕了她高領的衣衫。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溫時這才發覺哪裡不對勁兒，「我真的不知道有人會把羊當做寵物啊，而且...而且當時我發現它的時候，它已經躺在地上斷了氣，我這才將它拖了回來。」

  小女孩一邊大聲嚎哭，溫時一邊大聲解釋，兩個人誰也不饒誰，話說到一半就把路過的當地人給吸引了過來。

  「你們是外鄉來的吧，怎麼還欺負我們這兒的小孩呢？」

  一個中年男子大老遠就聽見了一個女娃娃的哭聲，還以為是出了什麼壞事，丟下自己的包袱就一路狂奔過來。

  馬車內的一行人也聞聲下了馬車，他們一人端著一碗羊肉，小女孩見狀哭得都快要暈厥過去了。

  「王伯伯？」

  沈小七看見男子的背影，試探地問道。

  「嗯？這聲音......」男子詫異地轉過頭來，卻並沒有一眼認出他來。

  這兒離萬澗渡很近，姑且說的上是溫祺的故鄉，怎麼沈小七連這裡的人都認識啊？

  他可也挺能跑的，說不定在這個地方還見過溫祺呢？

  裴棠梨夾在二人之間，左看看沈小七淡定的面龐，右看看男人冥思苦想的眉頭，突然想知道溫祺和沈小七站在一起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場面。

  「你是......」

  男人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記起對面這個氣度不凡、冷峻清高的男子是何人，這裡不過是窮鄉僻壤，又因為地處邊境曾連年遭受征戰，哪裡出的了如此矜貴之人？

  「沒事，我們不過有過一面之緣而已，你記不起我也是正常。」

  「一面之緣？」

  「四年前我路過此地，在辰川山中救了你一命，只不過當時你已昏迷，是我將你送回家中。」

  沈小七有些後悔自己一時魯莽，竟說些圓不過去的話。

  他還隨母親住在萬澗渡里的時候，王安和住在村尾，他們住在村頭，王安和老實敦厚又是心地善良之人，偷偷接濟了他們母子二人很多次，所以沈小七當時雖然年紀尚小，但直到今日還記得他的模樣。

  他所說的四年前救了王安和一命也是確有其事。

  當時他回去調查母親當年的死因，在山間救了他，只不過他早已認不出來沈小七的樣子了。

  「原來...原來是救命恩人吶！」

  王安和想跪下答謝他，卻一把被小女孩給拽住了。

  她原以為有人給她撐腰來了，卻沒想到竟然是來和救命恩人相認來了。

  「大伯，這群外鄉人吃了我的羊...嗚嗚嗚嗚啊！」

  終究是個小孩子，剛才還強裝鎮定，說著說著就哭了出來。

  「恩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王安和很是為難，這事看起來是對方的錯，但裡面有他的救命恩人，可這小女孩哭得又是如此可憐......

  「這事兒確實是我們的錯。」事已至此，再不承認，就不禮貌了。

  裴棠梨把啃了一半的羊腿塞給溫時，蹲下身柔聲細語：「小姑娘，這事兒確實是我們不對，但是我們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彌補，不如你來告訴我們，我們一定好好補償你。」

  「嗚嗚嗚嗚...妹妹死了，補償再多也沒用......」

  小女孩哭得一抽一抽，哽咽得說不清楚話。

  「我們吃的這頭羊不是你養的那個。」

  「溫時，做事情要敢作敢當，反正我們都吃了，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罪過，有什麼我們一起承擔好了。」

  裴棠梨想，溫時可能是不想承認吧，畢竟這事聽起來挺丟人的...

  「我說的是真的，小姑娘，你是不是說那頭羊只有三條腿，是天生的還是後來受傷斷掉的？」

  「天生的。」

  看溫時這麼堅定，小女孩的眼中終於燃起了一絲希望的光亮。

  「我拖來的這頭羊，它的一條後腿是被人割斷的，和天生的根本不一樣。」

  「真的嗎？那我的妹妹她還活著嗎？」

  「是的，你一定能找到她的。」溫時摸摸她的腦袋，小女孩這才眉開眼笑，跑著去找她口中的妹妹了。

  裴棠梨搖搖頭，這小孩還是太單純了，三言兩語就被溫時這種奸詐狡猾的男人給騙走了。

  「溫時，你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當然是真的了，若是假的，我就天打五雷轟。」

  「轟隆——」

  「......衰神，你有沒有覺得，這雷打得很是及時啊？」

  馮訪雲譏笑他，連齊逢湫也笑出了聲。

  「我...這...」

  溫時看看手中的羊肉，再看看天上的電閃雷鳴，有一瞬間覺得自己這輩子就只有被欺負的命了。

  「恩人，看來馬上就要下雨了，我家離這裡只有兩炷香的車程，不嫌棄的話，不如就在我家躲會兒雨吧。」

  「好。」

  沈小七還沒說什麼，眾人就已經齊齊應聲，馬不停蹄地收拾起了東西。

  「恩人，別來無恙。」

  王安和也撿起了自己的包袱，朝沈小七行了一個大禮。

  「不必多謝，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沈小七向來不愛多管閒事，但順手的事做了也不會累死他，結果竟是無意中救了曾經給予過自己溫暖的人——

  萬澗渡的冬天，漫長而寒冷。

  沈小七倒在雪地里，周圍的人們朝他投來嘲笑的目光。

  「小黑孩，小黑孩，親爹丟掉的小黑孩，親娘瘋癲的小黑孩——」

  沈小七從小沒人教導，娘親也是個日日以淚洗面的可憐人，自是無人給他洗漱捯飭，所以萬澗渡村裡的孩子都叫他小黑孩。

  他們將他圍在中間，拿石子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小孩子的厭惡直白簡單，也還未學會掩飾惡毒，欺負看起來和他們不一樣的人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

  「你躲什麼啊？我爹說了，你這種雜種，生下來就是要遭人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