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罩你

  「以後我罩你！」

  那時的裴棠梨圓滾滾的，像一個糯米糰子一樣，踮起腳尖去勾沈小七的脖子，卻又因為從樹上掉下來扭傷了腳腕，一陣吃痛連帶著沈小七也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你臉怎麼那麼紅？」

  裴覺把裴棠梨從沈小七身上拽下來的時候，從來沒有和娘親以外的人如此親密接觸過的沈小七早已紅透了臉。

  沒等身邊的人將沈小七扶起，他就自己熟練地站起身來，略顯侷促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塵，低著頭兀自擰巴著破破爛爛的衣角。

  「你為什麼不說話呀？」

  裴棠梨抬頭看向裴覺，那眼神仿佛在說「這個小哥哥是小啞巴嗎」。

  裴覺還以為他女兒是摔疼了在向他撒嬌呢，連忙蹲下把她摟在懷裡摸著她的腦袋細言細語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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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覺的胡茬子扎得裴棠梨臉頰生疼，「爹爹，你放開我吧，阿梨才沒那麼嬌氣呢！」

  「胡說，我的寶貝女兒最怕疼了！」

  裴棠梨怕沈小七一個人在那裡杵著太尷尬無措，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把裴覺推開，拋下親爹一蹦一跳地跑到沈小七的面前。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沈小七。」

  聲若蚊蠅。

  「啥？」裴棠梨聽不清，又湊近了些。

  「沈小七。」他重複道。

  「我叫裴棠梨，小七哥哥叫我阿梨就好了。」

  沈小七從未見過這樣的如花笑靨，只覺得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芳香馥郁，又是那麼的充滿生機。

  「以後在殘迴宮，我罩你，你儘管橫著走！」

  他從前在那個村子裡受盡多少冷眼，甚至從未有人對他如此和善地笑過。

  可就在那樣一個平常的夏天，他沒有被隔壁的大哥哥拖進泥潭裡挨打，也沒有被人用石子砸破腦袋，墜入深淵的須臾間有人像神明般降臨在了他身邊，他終於能看清這個世界的顏色。

  「罩什麼罩，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別整天跟那些大男人們學，乖乖地讀書、學學彈琴繡花，以後招個聽話疼你的女婿。」

  「我不！」裴棠梨最討厭他爹說這些「一生但求如意郎君」這些話了，揮起小粉拳一下一下落在裴覺身上。

  「我要跟著迴琅山的哥哥們學武，以後一拳一個大壞蛋，保護爹爹和小七哥哥！」

  年幼的小女孩偏偏倔強得很，整天都坐不下來，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跟在山上練武的哥哥們屁股後面有模有樣地比劃。

  其實原本裴覺並沒有打算讓裴棠梨學這些舞刀弄槍的東西，她有疼她愛她的爹爹，有趨勢滔天的殘迴宮做她的後盾，她只需要無憂無慮地長大，做殘迴宮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大小姐就好了。

  可是她偏不，她是那麼的要強，最後逼得裴覺不得不收了她做弟子，開始堂堂正正地和沈小七一起練武。

  她在這件事上並沒有天賦，甚至說得上是有些笨拙。

  「小七哥哥，你不用等我，我...我能追上你。」

  「小七哥哥，我小小年紀就天天腰酸背疼，以後會討不到相公的。」

  「小七哥哥，我明日裝病，你不許拆穿我。」

  「沈小七！你不許笑！」

  「爹爹！沈小七是我見過最快的男人。」

  「......進步得飛快。」

  ......

  「沈小七，我一點都不比你差，憑什麼我不是最後的贏家？」

  沈小七每每想起他們朝夕相伴的那幾年，都感覺像是陷進了漩渦般難以自拔。

  「對了，我記得季璇的那些個話本子裡還有什麼招惹殘暴宮主後我被嬌養了，沈小七，他們不會還拿你做了話本子吧？」

  齊逢湫十分煞風景地打斷了沈小七的回憶。

  果不其然，沈小七方才還好似如沐春風，現在已經黑得不像個話了。

  「......」

  沉默良久，沈小七咬緊牙縫憋出八個字：「一把火燒了蒔花閣。」

  「好嘞！」

  齊逢湫躍躍欲試，幾乎已經能想像到熊熊大火中季璇抱著一堆殘渣求求饒的樣子了。

  「你們在說什麼？」

  裴棠梨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臉上的驚愕還來不及掩飾。

  「阿梨？」

  「小壁燈？」

  「小姐？」

  三人面面相覷，何時裴棠梨的武功如此精進了，就連他們都沒覺察到她的氣息。

  「你聽了多少？」

  「招惹殘暴宮主後我被嬌養了。」

  這種書名，裴棠梨聽了都覺得羞恥。

  「我只聽到了這句。」三個大男人齊刷刷地盯著她，「真的！我睡不著出來散心，整個六皇子府就這裡還亮著燈，站到門口一點聲音都沒有，我還以為鬧鬼了，結果又突然聽見了齊逢湫的聲音。」

  裴棠梨的聲音逐漸雀躍起來：「京城還有這種話本子呢？」

  「額哈哈...哈哈哈，算是吧。」

  沈小七低著頭不說話，陳沉縮在角落裡當鵪鶉，齊逢湫無奈回答。

  「陳沉，你早說還有這種話本子啊，你上次給我帶的那些話本子也太無聊了。」裴棠梨繞過齊逢湫，一把拎起陳沉的衣領，「這種話本子哪有啊，你可不許私藏！」

  裴棠梨挑眉，眼裡閃爍著求知的光芒。

  求知？！

  「裴棠梨，你不許給我看這種亂七八糟的話本子！」

  這還是這麼久以來沈小七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她的名字，上一次應該是在三年前裴棠梨離家出走的時候。

  「為什麼？」

  裴棠梨不服氣，叉腰質問沈小七。

  「浦蘿朝明令禁止創作、買賣話本子。」沈小七一本正經道。

  「別裝了，咱真是那遵紀守法的好百姓？」

  這個理由太蹩腳了，簡直是千瘡百孔、不堪一擊！

  沈小七也知道這招對她來說根本沒用，「我明天就讓人搜集市面上的所有話本子，集中銷毀，免得腐蝕人的心智。」

  「太惡毒了！」

  沈小七真是迂腐，聽起來越是羞恥的話本，看起來就越是刺激上頭，他這是沒看過才不知道話本子的好。

  「你這人真是無趣。」

  大不了她讓陳沉從中作梗，陽奉陰違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她都聽見了，那些有意思的話本子都在季璇手裡，誰也別想阻止她沉迷話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