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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悲涼

2024-09-02 22:56:59 作者: 焦糖橘

  謝蘭若不能出去見人,尤其是秦氏。

  秦氏的眼光毒辣,僅憑過來人的經驗,一眼就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這叫她情何以堪,以後的面子往哪擱。

  

  是以秦氏走後,謝蘭若就催著李元緒備馬,和啞婆驅車去往了岐山鎮的深宅。

  一路上黃沙漫天,整個漠北困在倒春寒里,放眼望去,沿路儘是光禿禿的樹幹,和黃泥壘砌而成的土屋遙相呼應。

  目之所及皆是蕭瑟。

  啞婆不能發聲,卻有著一副玲瓏的心思,她只看了謝蘭若一眼,便貼心地為她解起惑來。

  她手指蘸了水,在馬車的地板上寫道:岐山鎮很熱鬧,一點不荒涼。

  謝蘭若瞧著那清秀的小楷,出聲問道,「這鎮子離北境線這麼近,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啞婆蘸水寫著,「大都是北師軍將士的妻兒。」

  戍邊將士守護北境線,身後護著的便是一家老小,這或許便是北境線誓死不破的原因所在。

  不過兩炷香的時間,馬車便緩緩地駛進了岐山鎮。

  謝蘭若打簾從車窗望出去,沿街上站著的小攤販,大都是頭裹紗巾的婦人,一溜的娃兒在街上嬉戲追逐,冷風拂過,黃沙迷離了人眼,所有人都停下來,背對著風向,默契地等著這陣風吹過去。

  風裡都是咸澀的味道。

  啞婆寫到:集市上賣的多是饢餅果仁,謝將軍要是想吃軟糕甜水,老奴回去就做。

  「我在吃食上不講究,能填飽肚子就成。」

  啞婆聽了這話,也不敢敷衍了事。

  李將軍將人交給她伺候,她就不能怠慢了人家。

  漠北比不過京師,沒有那麼多精細的吃食,好在她什麼都會一些,再簡單的食材都能做出花樣來,將謝將軍伺候好了,興許謝將軍就願意留在漠北,李將軍以後都不用打光棍了。

  李元緒在鎮上置辦了一處宅邸,素日裡交由一對老夫妻打理,北境無戰事,他才會過來小住幾天,平日這裡都是空置得多。

  庭院裡栽著幾株樟子松,亭亭華蓋,綠意蔥蘢,在周遭的一片蕭瑟里顯出了幾分生機。

  宅邸很空,等到暮色漸晚,迴廊深院染上層層霞光時,便顯出無邊的清冷來。

  謝蘭若默然地站在屋檐下,她好像從未站在李元緒的角度,想過這一路他是怎麼走過來的。

  僅僅八歲的年紀,就在營帳門口搭了個草棚,死賴在北師軍里,餓了就上山找吃食,夜裡就回到窩棚里睡。

  隨軍出征,一步步地從後方的撿漏王混到中場的補刀手。

  區區九歲就加入了北師軍,被祖父帶在身邊,歷經九死一生,從屍山血海里廝殺出來。

  而後祖父走了,大伯和二伯也相繼戰死沙場,北師軍絕大部分老將接連陣亡,老薛頭離開了這裡,鄭瘸腿和周大嗓門也一去不回返。

  唯獨李元緒被遺落在了這裡。

  在這個風吹黃沙漫天,滿眼儘是塵埃的漠北里。

  也許天命使然,他一輩子都會被困在這裡。

  謝蘭若說不出地蒼涼,像裂開的黃土地,心裡豁開了無數的口子。

  啞婆在門廊掌上了一盞青銅燈。

  她見謝蘭若站在屋檐下,久久地不願回房,遂提了盞琉璃燈過來,蘸水在燈罩上寫著:

  要不老奴陪謝將軍上街走走,晚燈初上的后街,別有一番熱鬧。

  謝蘭若見她如此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如何不懂她的心思,「你是怕我在這裡悶得慌,呆不下去是麼?」

  啞婆歉笑著搖了搖頭。

  「李元緒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她看著空落落的庭院道:「我想在院裡放一口水缸,邊上堆砌起山石,種一些耐寒的蕨類植草,順便在東門角落裡種上一株金黃銀杏樹。」

  啞婆跟著她走進了庭院,聽著她的吩咐,止不住地點頭應和,心裡卻是歡喜得厲害,人留下來就好。

  一大清早,老薛頭就將周敘言從被窩裡拎了出來,命了他道:「動作快點,穿上衣裳跟我出門。」

  周敘言冷得瑟瑟發抖,他抱著胳膊道,「老爹,天都沒亮,你要帶我去哪兒,阿娘知道麼?」

  「你娘管不了這麼多,再不穿衣,我就這麼拎著你出門。」

  周敘言看他那架勢,不像鬧著玩的,他踹了一腳睡成團的謝琅,心中不平地道:「老爹,我幫你把謝琅叫起來。」

  老薛頭不耐地抽了他肩膀一巴掌,「我帶你出去,關謝琅什麼事。」

  周敘言這下老實了,他動作麻溜地穿起了棉襖外套,跳下床榻,不忘回頭瞪一眼謝琅,就見他從被窩裡露出了一雙星星眼,沖他笑得幸災樂禍。

  一大一小倆個人,迎著獵獵西北風,佝著背往前走,那窩著身子的姿態,一看就是父子倆。

  出了營地,接連翻過了兩個山頭,周敘言再也走不動地撐住了膝蓋,又餓又累地叫停了老薛頭,抵死耍賴地不走了。

  「老爹,我爬不動了。」

  老薛頭難得冷肅地道:「你不是一直在問去哪兒,翻過這座山,你就知道了。

  這話給足了周敘言動力,他拼命地往上爬,在翻過山頭,看見眼前蔚為壯烈的一幕時,一瞬燙紅了眼,淚水泫然地落了下來。

  一座座森然的墓碑掩映在熹微里,從山腳一路蔓延到了頂峰。

  老薛頭拿出一紙信箋,數著墓碑上的數字往上走。

  周敘言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來到了一株胡楊樹下。

  老薛頭朝墓碑頷首道,「跪下,給你爺磕個響頭。」

  墓碑被風沙侵蝕,斑駁地只剩下一點紅漆,墓上周久保之墓五個字依稀可辨。

  「……爺……阿爺——!」

  周敘言雙膝重重地磕在了地上,他死死地抱著墓碑,哭得不能自已。

  老薛頭取下腰上繫著的酒葫蘆,往地上倒了三行酒,敬了地底下的英烈。

  他記得的,一直都記著的,周久保是騎兵連的一員猛將,當年為了給謝老將軍開道,殺出重圍時,落了個萬箭穿心而死。

  這一行行一列列的騎兵連死士,他都記得他們曾經多麼鮮活地存在過。

  老薛頭揉著周敘言的腦袋,一雙老眼蒼蒼地望向了墓碑,「久保,這孩子交給我,我一定將他養成錚錚的男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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