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潑冷水

  謝蘭若被老薛頭告到了李元緒那裡。

  「她看見人家糧草著火，搶過一匹馬，就要衝過去救火，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家房子被點著了。」

  「要不是我殺出重重包圍，追在她後面喊著當心埋伏，那兩支暗箭射過來，准能把她腦袋射開花。」

  

  「人家燒糧草的就擱在那裡等著她過去救火，她也不看看周圍的情勢，那麼空的一片場坪，周圍堆滿了稻草垛子，怎麼能沒有埋伏？」

  老薛頭說到興頭上，唾沫星子橫飛，將她一貶再貶，罵了個透徹。

  謝蘭若給他老人家倒了一盞茶水，讓他歇會兒喝口茶，口下留情。

  李元緒看向她的目光，森然得有些可怖，「謝大都督，你怎麼說？」

  「大都督不敢當，李將軍，你直呼我全名便可。」她硬著頭皮道。

  「你在西陵渡口救下了多少糧草？」

  「不多，也就兩千石而已。」

  謝蘭若以為說出了這麼多糧草，李元緒好歹也會看在她救糧有功的份上，讓她將功補過，誰成想他涼颼颼地來一句，「你的命就值這兩千石糧草？」

  她低眼瞧著地磚上的縫隙，把頭埋得更低了。

  「我讓你上陣殺敵，不是讓你去劫什麼糧草？烏山軍餓著你不成，看見著火的糧草就撲上去，連命都不要了？」

  李元緒越罵越狠，「你這種土匪頭子的行徑作風，當不了將軍，改不過來，就接著回去換你的藥。」

  這話委實傷到了謝蘭若，她誠懇道：「李將軍，只要留我在前線作戰，你怎麼罰我都可以。」

  老薛頭放下茶盞，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哪有人一上來就是戰神的？」

  「她就是年輕，衝勁猛，容易熱血上頭，不管不顧地就殺出去了，我跟在後面拽一拽，這不就沒事了。」

  謝蘭如機靈地道：「師父，以後戰場上我都聽你的。」

  李元緒凝眼望向了謝蘭若，深默地沒有表態。

  老薛頭想讓她長記性，這才讓李元緒給了她當頭一棒喝，誰成想這一棒打狠了，直接把她打趴在地上，就要起不來了。

  不上戰場廝殺歷練，怎麼可能有長進？真把她退回去救治傷員，這將軍就得廢了。

  他琢磨著道，「她犯下這麼低級的錯誤，歸根結底，還是缺乏實戰經驗造成的。」

  「別聽外面的人吹噓，說什麼閩西大都督一戰封神，什麼七日內剿殺了上萬匪寇，什麼一舉端掉了吳家寨和金龍寨，實際上壓根不是那麼回事。」

  謝蘭若被無情地嘲諷著，李元緒看熱鬧不嫌事大，轉過頭來，聆聽著老薛頭說道：

  「那個隆中寨的刀冉是個莽漢，隨便一激，他就操著傢伙上門干架來了，堵在城門口說要攻城，傾巢出動，連個家底都掏光了，能不讓人偷襲成功，端了他的老巢？」

  「再說打入金龍寨內部那件事，那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誰想到會這麼巧，她剛劫了吳家寨，三塔就派人來押解那幫土匪過去，這不是歪打誤撞嗎？」

  「你再想想抗倭有她什麼事，前期抵禦川渝軍又有她什麼事，毛都沒長齊，就撲稜稜地想一飛沖天，能不摔個半死麼？」

  李元緒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些話見解獨到，句句點到了要害上。

  「謝將軍，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你們不能因此就否定了我剿匪的功績。」

  謝蘭若為了不被打發回去坐冷板凳，放低了姿態道：「實在不行，李將軍，你就降我為副將。」

  「老薛頭，這邊的行動以後聽你指揮，把她拎在身邊好好地看著。」

  李元緒目光嚴厲地審視著她道，「但凡她在戰場上離開了你的視線範圍，不用跟我回稟，立馬遣送回去。」

  「謝將軍，懲戒放在後頭，結束了戰事，回頭我一併處置你。」

  謝蘭若恭敬道：「末將聽令。」

  此次作戰，三路兵馬全線登陸川渝，李元緒繼續施行先分後合的作戰策略，從東面、西面和北面進攻，勢要將守衛軍各個擊破，拿下整個川渝的控制權。

  謝蘭若和老薛頭攻擊的是北面的州府，川城。

  駐守城門的是董方卓的心腹侄子，狡詐多端的董校尉。

  「謝將軍，你興師動眾地趕來川城，好大的氣派！」

  謝蘭若打馬上前，想要耍耍威風，老薛頭扯住了她的韁繩，讓她在隊列里喊話，不許她對外逞能。

  她朝空曠的沙場上狠狠地甩了一記馬鞭，塵土揚起，她霸氣十足地喊話道：「董校尉何不開了城門，繳械恭迎烏山軍進城，本都督也好饒你不死！」

  董校尉打了一個手勢，弓箭手上前，紛紛舉箭對準了城門外的烏山軍。

  「謝大都督要想進城，那也得近得了城牆再說。」

  謝蘭若看向了老薛頭，等著他發動進攻，他卻眯眼朝著牆垛上看了過去。

  「師父，你看什麼？」

  「他們往牆垛上澆了水，那一片搭雲梯的地方，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謝蘭若由衷佩服起他的眼力來，隔著這麼遠，他都這把年紀了，目光還這麼老辣。

  老薛頭命士兵用最粗的麻布，將雲梯的頭尾兩端纏裹好，告訴她道：「別小看了這一塊麻布，雲梯搭在那片結冰的牆垛上，一推就倒，就多了這一個動作，能救下幾百人的性命。」

  「刀盾兵上前，投石機巨弩準備，掩護輕步兵登梯！」

  「重車兵出列，佩上你們的盾牌，駕駛戰馬平車，給我將城門往死里撞！」

  「弓弩騎兵列陣，走位之字型，放空你們背上的箭，敵人換防一撥人，通通給我將他們射穿！」

  謝蘭若聽著那老邁的嗓音，一句句地往外發號施令，渾身的熱血翻湧而上，她勒住韁繩，蓄勢待發，隨時等著破開城門後，率領烏山軍的騎兵殺進川城。

  老薛頭部署下去後，抬手往下狠狠一打，衝鋒的號角聲吹響，刀盾兵、輕步兵、重車兵、弓弩騎兵喊殺震天地衝殺了出去。

  沙場上颳起連片的塵暴，如張牙舞爪的猛獸，向著城牆上的守衛軍吞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