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護船遇襲

  劫船的事萬事具備，只差一個掌舵人。

  謝蘭若來找老薛頭商量這事，他一副心思不在的樣子，把她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壓根沒有聽進去。

  秦氏端茶上桌，見老薛頭悶坐在那裡不理人，出聲喊了他道：「阿若和你商議要事，你倒是說話呀。」

  「什麼事？」老薛頭端起茶水，被茶盞燙著了，猛地將手縮了回去。

  謝蘭若再看不出來他有心事，就白混了這麼多年，她看向秦氏，「師母，師父這是怎麼了？」

  秦氏見老薛頭遞了道眼神過來，她裝作沒看見，順嘴提道，「那日你走後，李將軍留下來喝酒，喝到最後倆人吵起架來，李將軍還動手掀翻了整張桌子。」

  「就你多事，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秦氏要不是見他近來睡不好，又藏著心事，早就和他對著幹了，到底是忍下了這口氣，在他的罵咧咧聲中走了出去。

  

  「他欺負你了？」

  謝蘭若不依不饒地看過去，那架勢，隨時準備操傢伙上門，把人干趴下去。

  老薛頭沒了往日裡的粗蠻，整個人透著疲憊，說出的話句句都是擔憂，「你有沒有覺得李元緒不對勁？」

  他從沒見過那小子渾成那般模樣，把心事藏著掖著，就是醉酒了也不說出來，才讓人放心不下。

  「那天他窩著火，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來，也不知道是誰惹了他。」

  謝蘭若如何看不出他的擔憂，「師父，回頭我替你看著他，沒事。」

  有了這句話，老薛頭寬心了許多，「你找我何事？」

  「劫船的掌舵人遲遲地找不到人手，來問問你有什麼主意。」

  「就這事？」

  老薛頭不知為何得意了起來，「知道你師父從軍之前是幹什麼的？」

  謝蘭若捧場道：「難不成是打漁的？」

  「在三峽撈沉船的。」

  老薛頭追憶起過往來，止不住地豪情萬丈，「西陵峽的水流湍急，到處都是渦眼，十艘船打那裡經過，八艘都得沉，你師父當年就是靠打撈沉船討生活的。」

  「後來謝老將軍南下剿匪，乘船打那經過，命士兵開鑿了山壁，拓寬了河床，自此之後便少有沉船發生，算是直接斷了我的財路。」

  謝蘭若笑言：「師父，這事你也能忍？」

  「當然不能忍，管他是什麼來頭，我帶著一幫兄弟操傢伙就去攔了老將軍的船。」

  老薛頭吹起牛皮來，整個人神采飛揚，「當年我才十來歲，哪懂什麼是非曲直，上船就揍人，一根木棍耍得呼呼作響，一個人愣是干翻了整個甲板上的士兵。」

  「到底是寡不敵眾，被謝老將軍的侍衛按趴在船上，將軍知道我無父無母，一人苟活於世後，說什麼都不肯放我下船，非得拉著我到南蠻之地剿匪不可。」

  謝蘭若打趣道：「師父，那你怎麼沒想辦法逃出去？」

  老薛頭感慨萬千地搖了搖頭，「逃什麼，北師軍就是我的家。」

  「隔了幾十年不練手，師父，你還能掌舵麼？」

  老薛頭的眉毛根根揚了起來，得意滿滿地說：「船舵那玩意兒，我一摸上手，就知道這船怎麼開。」

  謝蘭若要回府衙辦事，秦氏親自將她送出門口。

  「阿若，還是你最貼心，兩三句話就將那老頭子哄好了，你不知道這幾天，我整日對著那張要死不活的臉，有多糟心。」

  「師娘，給你的那半瓶無極膏塗了沒？」

  秦氏：「沒捨得塗。」

  謝蘭若奇怪地多看了她兩眼，「那師娘眼角的皺紋怎麼沒了，笑起來跟朵芙蕖花似的，明媚生艷。」

  秦氏上手打了她兩下，笑得合不攏嘴，「就你嘴甜，慣會哄人。」

  朝廷下撥的六十艘沙船到達川渝境內後，謝蘭若領著兩千士兵前去護船，行至閩海交匯口時，前方的探子便速速來報：

  「啟稟謝將軍，前方出現了十艘倭寇的馬船，正朝著我們急速駛來！」

  謝蘭若聞之色變，下令道：「立即將急報傳給李將軍。」

  探子領命而去，沙船上的將士們面色緊張地看著謝蘭若，等著她拿主意。

  變故來得太快，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原先制定好的埋伏劫船策略，此刻全都派不上用場。

  鄭瘸腿沉吟出聲，「這六十艘沙船上裝著朝廷下撥的軍糧，倭寇這是得了消息，特意趕過來劫船劫糧。」

  周大嗓門算了一筆帳，「倭寇此次來勢洶洶，十艘馬船至少帶了三千人，謝將軍，眼下護船的戍衛營將士只有兩千人。」

  「再加上我們的沙船上裝有糧食，每艘船上不足五十人，正面硬碰硬，戍衛營根本不是倭寇的對手。」

  謝蘭若追問了一聲，「最近的烏山軍離我們有多遠？」

  老薛頭回了她道，「在蒼洱的烏山軍，順水漂流而下，最快也要一個時辰。」

  來不及了！

  等到救兵馳援，倭寇定會殺上甲板，將軍糧連同沙船一併劫走。

  謝蘭若走出船艙，望著層層霧靄外的閩海盡頭，她大致看得見倭寇馬船的些許輪廓。

  等到沙船進入閩海，他們便會攔截在前，硬闖過去強行進入閩西地界，這無疑是送死。

  可若是掉頭返回川渝境內，以沙船載糧的吃重，又是逆流而上，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被輕裝上陣的倭寇沙船追上。

  往前一步是死，往後一步也是死，眼下被逼到了無路可走的絕境裡。

  謝蘭若再一次感受到了瀕死的絕望，好似被什麼東西死死地扼住了咽喉。

  老薛頭蹲在甲板上，嗅了嗅咸腥的海風，伸手感受著風的方向。

  「吹的是西風。」

  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去，謝蘭若見他一言不發地深思著，上前兩步追問道，「師父，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老薛頭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阿若，我們有船，有水，有糧。」

  謝蘭若順著西風看過去，面前是一望無垠的深海，「駕船出海——？」

  老薛頭站起來，目光緊緊地盯著她道：「已有三十艘沙船進入了閩西地界，剩下的三十艘船，趁著大霧未散，最好派出十艘船駛入深海，將倭寇引出去，餘下的船一律撤回到川渝境內。」

  周大嗓門急道：「倭寇不一定上當，他們要是追擊而來，沙船吃重這麼深，怎麼逆水撤回去？」

  老薛頭吼了他一聲，「拋糧食，拋到船身輕便為止！」

  眼看著倭寇的馬船越逼越近，所有人都看向了謝蘭若，等著她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