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烏山軍

  謝蘭若挨了裴軼一頓臭罵，整個人蔫巴地蹲在甬道外面，抬頭就見老薛頭領著戍衛營風風火火地殺了上來。

  「怎麼了，是不是這門進不去？」老薛頭逮著她就問。

  「師父，你再來晚一會兒，就只能進去收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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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蘭若以前沒覺得烏山寨怎麼樣，直到眼前的戍衛營姍姍來遲，她才覺得裴軼這行軍速度之快，堪稱天降神兵。

  老薛頭見她沒缺胳膊沒短腿兒，整個人都松泛了起來，他讓鄭瘸腿和周大嗓門領兵進去，坐在門檻上，累得佝著腰在那裡喘粗氣。

  「這山路太難走了，我這一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

  「師父，單就上山這事，你就干不過裴軼，戍衛營也干不過烏山寨。」

  老薛頭懂她的意思，眼下破了金龍寨，整個閩西就剩了烏山寨一家獨大，這個土匪窩裡臥虎藏龍，他也拿這幫匪徒沒轍兒。

  「那你打算怎麼辦？」

  「招安。」謝蘭若決絕道。

  老薛頭提醒她一句，「戍衛營區區五千人，烏山寨將近兩萬人。」

  「師父，你很有自知之明。」

  謝蘭若舔了舔發乾的嘴唇，眯眼看著葉縫間滲漏下的日光，「咱們打不贏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名義上是我招安了烏山寨，私底下你說我投匪，我也認了。」

  金龍寨的匪徒被一網打盡，三塔渾身是血地被鄭瘸腿押送回衙門，周大嗓門則指揮著將士們綁了投降的匪徒，全都押解下山。

  而烏山寨的幾個大當家，趁著謝蘭若不在，帶著兄弟們在寨子裡瘋狂地斂盡財物。

  金龍寨大堂里。

  了卻了一樁心頭事的裴軼，又有了閒情逸緻，在爐子上煮了一壺水，打算泡上一杯陽羨紫筍茶，優哉游哉地品鑑一番。

  謝蘭若將茶盞遞了過去，「大當家，賞一杯茶給我嘗嘗。」

  裴軼取一撮茶葉盛於盞內，見爐里冒出沸眼，他急取了水，淺淺地沖灌進茶里，待茶色現出，給她遞了一杯過去。

  他還沒抿上一口，她就囫圇地吞了下去，完了又把空盞遞到他面前，「還要。」

  裴軼的雅趣全讓她給敗光了，「知道這貢茶有多難尋？就你這般牛飲，多少陽羨紫筍茶都不夠你喝，我這兒沒你的份兒，你喝清水去。」

  「這陽羨茶是從三塔的屋子裡搜出來的，大當家理應分我一半。」她和他爭道。

  他看上的東西，向來不會分出去，「給你就是糟蹋了這茶葉，你不懂陽羨茶，我留著幫你慢慢地品。」

  謝蘭若當面和他扯起了正事，「你確定要這麼不分彼此嗎？」

  裴軼如何不知她想的是什麼，「謝蘭若，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要做閩西的大都督，還是要做烏山寨的二當家？」

  她應承道，「這兩個頭銜我都要了，以後我既是閩西的大都督，也是寨里的二當家。」

  他嘴角又掛上了淡淡的諷笑，「你倒是想得美。」

  「只要大當家同意招安，這事就能成。」

  裴軼斟茶的動作一滯，還是將水灌進了茶盞里，「謝蘭若，我不能拿寨里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

  「我也不會拿寨里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

  謝蘭若重複了這句話，她語氣篤定地說，「裴軼，我會向朝廷請命敕封一個『烏山軍』，作為閩西的地方駐兵，護衛一方百姓的安危。」

  「這個烏山軍劃歸到我的麾下，掌權的除了我，還有寨里的幾個大當家，你意下如何？」

  裴軼再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主意來，「皇上會答應你的提議？」

  她也知道這道摺子遞上去，會引來滿朝譁然，必然招來御史和地方割據勢力的彈劾，但她管不了這麼多，「事在人為。」

  「你大可不必這麼做。」

  他說的這是實話，烏山寨的兄弟們招了安，由朝廷收歸入伍，大抵會歸北師軍統管，可她卻要堅持設立地方駐軍。

  這意味著烏山寨的兄弟們可以不用調遣去北境，還納入了正規軍里，從此搖身一變，從匪成了兵。

  謝蘭若只認一個理兒，」只有駐軍留守，閩西才不會再起匪患，這個地方的老百姓吃盡了苦頭，餘生就該好好地過日子。

  裴軼重新沏了一盞陽羨紫筍茶，呈到了她面前。

  謝蘭若的眼裡亮堂了起來，「大當家，不嫌我糟蹋你的貢茶了？」

  裴軼難得恭維出一句話來，「謝大都督，此生只許你一人牛飲我的名茶。」

  金龍寨場坪上堆滿了從屋裡搜刮出來的寶物，裴軼和謝蘭若先後上了木架台，底下的兄弟們停下了手裡的活兒，舉起手裡的大刀，振臂高呼：

  「大當家！」

  「二當家！」

  老薛頭和戍衛營的將士們站在邊上，都被這氣壯山河的匪氣給鎮住了。

  裴軼：「有件事，我和二當家商議了許久，還是決定告訴兄弟們，烏山寨大當家裴軼，接受閩西大都督謝蘭若的招安。」

  底下喧譁聲四起，兄弟們炸鍋似地爭相問著：

  「二當家，你不是辭了朝廷的官職，上山當匪徒了嗎？」

  「大當家，當初兄弟們不是表決過一次，不是不用招安了？」

  「我們是匪，兵匪水火不容，戍衛營的士兵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謝蘭若走上前來，她撕扯著嗓門，一開口就壓住了所有的非議聲：

  「我既入了烏山寨，成了寨里的二當家，就不會扔下兄弟們不管！」

  「兄弟們劫不義之財，行正義之舉，沒有濫殺無辜，沒有燒殺劫掠，還在此次圍剿吳家寨和金龍寨中立下了汗馬功勞，一身肝膽義氣，即便出身於綠林又如何？」

  「我會上奏朝廷，請皇上敕封兄弟們為『烏山軍』，從今往後，大伙兒可以堂堂正正地抵禦強權，堂堂正正地保家衛國！」

  一席話說得兄弟們熱血沸騰，個個舉起手上的大刀，高聲呼喊著：「謝大都督！謝大都督——！」

  謝蘭若在歡呼聲中下了台，領著老薛頭一起走到賈道士、金鞭子和斧頭孫面前，她歉意地道：

  「烏山寨的兄弟們被朝廷招安，按照律法，一切搜刮而來的財物都要上交給衙門，幾位大當家和手底下的兄弟們說一聲，下山後，把這些財物全都運回衙門存放。」

  「薛騎尉，這事由你盯著，但凡出現一點差池，唯你是問。」

  老薛頭像模像樣地應承了下來。

  烏山寨的幾個大當家恨自己動作不夠麻利，沒趕在她下手之前劫了這一批財物，一個個站在原地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