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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釋懷

2024-09-01 01:38:38 作者: 焦糖橘

  謝伯淵腿疾發作,左腿完全不能動彈,他忍著噬骨的疼痛,從床上爬坐起身,想要問一下謝蘭若回府後怎樣了。

  丫鬟小廝都去了前院當差,屋子裡沒人,他坐靠在八寶架子床上,聽著外面歡騰的喧囂聲,頓時心安了不少。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有腳步聲傳進來,他以為是柳氏,出聲問著,「阿若這次進去,有沒有吃什麼苦頭?」

  久久地沒人應聲,他又追問道,「是受了傷,還是精神被擊垮了?」

  「夫人,說話!「

  謝蘭若繞過屏風進來,雙膝跪在了地上,她眼裡泛了一圈紅,當著他的面悔過道:「爹,我錯了。」

  她不後悔殺了沈均宜,可她後悔連累了謝伯淵和賢妃娘娘被貶官降級,讓堂堂將門謝氏淪為世家口中的笑柄。

  謝伯淵見她好端端地跪在那裡,又是心疼又是責怪她,「又沒揍你,哭什麼?」

  她喉頭一哽,說話聲都斷了,「爹,你的腿……」

  謝伯淵神色淡淡地看著他的左腿, 「早瘸了,若非這次跪在大殿外,往後一兩年這腿也廢了,不關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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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爹一直在自欺欺人,以為強撐著這條腿上朝,若是哪天起了戰事,皇上會看在我四肢尚全的份上啟用我,重振謝家的榮光。」

  他低低地諷了自己,「皇上哪裡瞧得上我,就是換作從前,我打贏勝仗,從漠北凱旋迴來那幾年,皇上也未必瞧得上我。」

  「是我放不下,你祖父早將這一切看透了,我們三兄弟雖說是他的兒子,但都不是當大將軍主宰邊關生死的那塊料。」

  「玄青劍一直掛在祠堂的牆上,他老人家直到臨死之前,都不曾將這柄劍傳給我們三兄弟,即便後來我打贏了勝仗,封了將軍,他老人家還是將我遣回了京師城。」

  謝伯淵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可是你拿下了這柄玄青劍,還用它殺了沈均宜,阿若,冥冥中似有天意,我覺得父親想要的掌家人,是你。」

  謝蘭若從未聽他說過這麼多話,句句肺腑之言,聽在耳里尤為震撼。

  「我跪在宣政殿外,止不住地想,換作是我能在那樣的境況里絕地反殺,將沈均宜繩之於法不?」謝伯淵目光明晃晃地看著她,「不能。」

  「阿若,爹就問你這一次,你是想呆在閨閣里將來嫁作他人婦,還是想出仕在外建立赫赫戰功?」

  這話問得她心潮激越了起來,「爹,我願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郎,在外撐起謝家的門楣。」

  謝伯淵老懷欣慰的同時,免不了地有些心酸,「還是五姐兒了解你,她說阿若沒錯,家裡人就該力挺你,到底是我局限在了男女有別上,從前看輕了你。」

  「阿若,路是你自己選的,再怎麼難走,你都得給我咬牙挺下去。」

  他傾身過去,從壁桌上拿起了玄青劍,喚了她一聲,「過來。」

  她跪行上前,將雙手奉於頭上,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玄青劍。

  「以後行事要端得正,你才配得上這柄劍。」

  「謹記爹的教誨。」

  謝蘭若起身,細細地摸過劍鞘上的瀑布紋,她存在一分疑惑,打探道:「爹,祖父看不上你和大伯二伯,那他看中的人是誰?」

  謝伯淵不想提這個事, 眼神不善地看著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她不是沒有一絲妄想的,「祖父去世的時候,我還在娘的肚子裡,你說會不會是天上神君給他託夢,他才把這柄玄青劍擱牆上,特意為我留著?」

  他就不該捧著她,看看她眼下飄成了什麼樣,「你以為呢?」

  謝蘭若眼見著她爹就要炸毛了,生怕他把玄青劍收回去,識相地往後退了退。

  「李元緒。」

  謝伯淵縱然心有不甘,還是告訴了她,「你祖父把他看得比我們三兄弟還重。」

  謝蘭若聽了這話,說不出是嫉羨多一點,還是為他慶幸多一點。

  *****

  興慶宮裡,賢妃給皇后娘娘請安,陪侍在一邊說話時,被董貴妃拿捏了錯處,當場責難起她來:

  「賢昭儀這一身珠絡流彩仙紫裙當真是養眼得很,光彩照人,把我這一身累珠紗紫霞茜裙都給蓋了下去,不知情的,還以為你是皇貴妃呢。」

  賢妃欠身行了一禮,「妾身不敢。」

  董貴妃刁鑽地說著,「衣裳都穿在身上了,賢昭儀還有什麼不敢,不過你要是誠心悔過,我這裡倒是可以給你支個招。」

  賢妃埋低了頭,沒敢應聲,董貴妃支的招,怕是只會讓她更難堪。

  董貴妃輕慢道:「賢昭儀怎麼穿的這身衣裳,就怎麼脫下來,我自是不會為難你。」

  在場的後宮妃嬪們聞言,心下俱是一冷,都把目光投到了皇后娘娘身上。

  賢妃面上不為所動,依舊保持著欠身行禮的姿勢,埋著頭沒吭聲。

  皇后娘娘不得不站出來說話,「貴妃這話說得有失身份,後宮妃嬪不論品級高低,全都是皇上的女人,豈是你能脫下她們衣裳的?折辱了皇家的臉面,貴妃當得起這個責?」

  她訓完了董貴妃,又說教起賢妃來,「賢昭儀既已降了品級,就該避著紫色衣裳,沒得衝撞了貴妃娘娘,本宮看你這紫色重了些,說一聲絳紫、黛紫都不為過,就罰你跪抄百條宮規吧。」

  這懲罰正合了董貴妃的意,誰不知道賢妃在宣政殿外跪了兩個時辰,眼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可有著她苦吃。

  董貴妃故作大度道:「這次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饒了你,下次再犯,絕不是抄抄宮規就能了事的。」

  賢妃:「謝皇后、董貴妃開恩。」

  皇后遣散了眾妃嬪,獨留了她一人跪在烏木象紋翹頭案前,一句句地謄抄著宮規。

  賢妃筆下的字跡力透紙背,每一筆都宣洩著她的憤懣憋屈,雙腿發麻發脹,膝蓋上舊傷發作,隱隱地刺痛著她。

  謝家得罪了董氏一族,不管她如何藏拙,董貴妃都不會放過她。

  眼下將軍府門庭衰落,阿若又被調到閩西剿匪,宮裡再沒人可以照應她,她唯一能活下去的方法,就是爭寵,

  何況,她也想站在宣景帝身邊,成為可以與他比肩的人,一輩子相攜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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