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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射箭(下)

2024-09-01 01:36:31 作者: 焦糖橘

  謝蘭若瞧見魏晉在一旁振臂高呼,連帶著金吾衛的侍衛也跟著雀躍了起來,經不住面上微瀾地笑了笑。

  可算是出了這一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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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緒沒打算就這麼放過她,他抬起下巴指了指箭矢,「謝翊衛百步穿楊,何不試試一次射雙箭?」

  靶場靜寂,一時間侍衛們都不敢出聲,眼神無聲地在倆人之間看來又看去。

  謝蘭若不想就此事糾纏下去,她上前兩步,正打算交還弓箭時,李元緒抬手就將兩支箭矢搭在了她的複合弓上。

  「謝翊衛,請。」

  如此趕鴨子上架,饒是魏晉這個旁觀者都看不下去了,不過他也就是心裡忿忿而已,嘴上不敢多言半句。

  謝蘭若默默地看著那兩支箭矢,怒氣隱忍不發,她再一次搭弓上箭,將箭頭對準了靶心。

  雙箭齊射,力度把控不夠,對靶偏了分毫,但凡出現一點差池,就休想射中靶心,脫靶更是常有之事。

  他就是故意找茬,存心地刁難人。

  就在她拉緊弓弦試練手感時,李元緒從圈椅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站定,戲謔的嗓音從她頭頂落了下來。

  「謝翊衛,沈御史在朝堂上彈劾你輕狂傲慢、私德敗壞時,我本該站出來替你說話。」

  「說什麼呢?」

  「我尋思著要不把實情說出來,沈二小姐一眼相中的人是我,那繡球拋到我面前,被我側身躲過,這才掛到了你的馬上。」

  李元緒見她的眼風紋絲不動,繼續擾亂著她的陣腳。

  「你因著此事怨怪我也就罷了,怎麼能遷怒於沈家二小姐,用一匹白馬折辱了沈家的門楣?是以當日在朝堂上,我也參了你一摺子。」

  他斜眼看過去,眼裡愉悅地泛了笑,她那繃直的細胳膊可不是氣得一個勁地在打抖?

  流痞子!

  堂堂鎮北大將軍的品性儘是如此惡劣!

  簡直是惡劣至極!!

  謝蘭若忍不住在心裡咆哮怒喊,她遊走在失控的邊緣,隨時都能拿把刀砍他個千刀萬碎。

  李元緒忽然俯下頭來,湊在她耳邊,用著只有倆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你耳朵怎麼紅了?」

  她的左耳彎如新月,艷如瑪瑙,更是紅得瑩潤飽滿。

  謝蘭若心虛自己是個女兒身,生怕被他看出什麼端倪來,心神俱顫之際,耳根也越發地紅潤了起來。

  李元緒看著她拿弓的那隻手抖得跟簸箕似地,如此不經逗,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伸手包住她持弓的那隻手,向上提拉,不見片刻猶豫,右手從她身後繞過來,力若千鈞地扯彈了一下弓弦,雙箭齊射而出!

  「嘣——」地一下,餘音不絕,謝蘭若滿耳都是弓弦的顫音,抬眼便見雙箭齊齊地射穿了靶心!

  冗長的沉寂後。

  李元緒關切道:「都還活著吧,怎麼沒一個人吱聲?」

  隨之而來的恭維聲漫了上來,謝蘭若退到邊上,都沒能落個耳根清淨。

  「大將軍英武不凡,實乃戍衛營的楷模!」

  「今生能在大將軍麾下效力,是我等畢生的榮幸啊!」

  「大將軍的箭法如此了得,滿朝武將,怕是無人能與將軍匹敵!「

  李元緒聽了這些話,沒見半點自謙,還頗為自得地和將士們扯皮道:

  「春獵在即,皇上召集了文武百官到圍場狩獵,到時候戍衛營要出盡風頭,我們打一隻熊瞎子如何?」

  一呼百應,他手頭下的將士跟打了雞血似地一通叫好。

  熊瞎子也敢逮,這些人真是不要命。

  謝蘭若聽不下去了,抬腳去往了馬廄。

  魏晉小跑幾步跟上來,倆人從小玩到大,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是不是沒射出最後那兩箭,心裡不痛快?「

  謝蘭若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既生瑜何生亮,你容我緩緩。「

  「得了,還周瑜和諸葛亮呢,就你和鎮北大將軍的差距,那就是一個天一個地,輸了也不丟人,」魏晉開解她道,「這樣想是不是就釋懷了?」

  謝蘭若越發地想不開了。

  技不如人被虐身也就算了,偏偏她還被虐心,從頭到腳被人調侃了一番,官大一級壓死人,她不能朝他發火,就只能打碎了牙齒和血吞。

  李元緒打馬經過,勒了韁繩在她面前停下,「謝翊衛,你想不想在獵場上活捉熊瞎子?「

  謝蘭若朝他見禮道:「承蒙將軍錯愛,末將見了熊瞎子只有逃跑的份,沒有活捉的命。」

  李元緒的神情滯了滯,隨即朗笑出聲,他從沒遇到過這麼對味的人,這彆扭的性子,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

  春獵對於謝蘭若而言沒有太大的吸引力,在她眼裡,這不過就是一場規模浩大的護衛執勤罷了。

  直到春雪消融的那個清晨,她看見謝伯淵在院子裡習武。

  他拖著半條瘸腿,在榆樹下耍弄著紅纓槍,才揮了幾下功夫,就累得喘不上氣來,半天直不起腰。

  檐上的積雪在晨暉里化成水,滴滴地往下墜。

  一年冰雪消釋時,最是寒涼。

  謝蘭若被無邊的冷意圍攏襲來,跌入了莫大的悲傷里。

  謝伯淵的身體再不似從前那般偉岸,年近四十卻像個老翁一樣,提不上勁兒,也使不上力。

  畢竟時昏時睡了這麼多年,醒來時形骨削瘦,又截癱地臥在床上,幸得游醫針灸,他才能重新站起來。

  她一直覺得他能走路就很了不起了,可他卻急於撐起謝家的門楣,這兩年來拼了命地習武操練,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謝蘭若忽感肩上的擔子沉了沉。

  「給他些時間,」柳氏緩步走到水榭台上,隔著一汪池水,遠遠地看著謝伯淵又耍起了紅纓槍,「他能挑起謝家的大梁。」

  謝蘭若垂下了視線,「娘,我不是信不過爹,只是他太急切了。「

  柳氏笑言:「他閨女都二十了還沒嫁出去,他能不急麼?」

  謝蘭若怨怪地看了過來,柳氏越發地說得興起。

  「你與殷小公爺指腹為婚,彼此都過了婚齡,國公府卻遲遲地不來提親,你爹會怎麼想?「

  「終歸是將軍府式微,權勢旁落到了京師世家裡,國公府看不上謝家罷了。「

  「皇上念及謝家世代效忠朝廷的份上,賜封你爹為正二品的輔國大將軍,這是個無實權的武散官,你爹如何不想證明自己,求得皇上的重用,就算以後國公府的親事不成了,他也能把你嫁進勛貴的門戶里。「

  長江後浪推前浪,如今朝堂上人才輩出,武官濟濟,想要出頭何其艱難,皇上能賜封給謝家二品的官帽,已是格外的開恩。

  謝蘭若對上柳氏殷切的目光,如何都說不出她爹怕是難以東山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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