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身為霍家人

  周姝親眼看著霍懷瑾的臉色在自己問完這兩個問題之後，極快卻明顯的變化了一下。

  她心底一沉，為自己方才的一時嘴快而有些後悔。

  那隻貓呢？

  她跟霍懷瑾認識的時間不短了，從來都沒有在他身邊見過那隻貓。這也就說明了，那隻貓早就死了。

  「抱歉，將軍不必回答的。」周姝道。

  「沒什麼，可以告訴你。」霍懷瑾握著她手腕的指尖摩挲了幾下，「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六歲之後，我被爹和母親接回去，爹讓我讀書習武，母親在很有限原意看見我願意跟我說話的時候，總要告誡我要記得自己的身份，要好好習武，保護霍家。」

  「後來不巧，母親發現了我養的這隻貓。」他道，「但母親覺得我養這隻貓會玩物喪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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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姝眉頭皺了皺。

  養只貓就玩物喪志了？這話也太片面太絕對了。果然是很想霍老夫人的風格，也很像是她能說的話。

  「然後，母親就讓我親自動手，弄死了這隻貓。」霍懷瑾平靜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一句，讓周姝的汗毛驟然乍起。

  老夫人說出「玩物喪志」這話，沒出乎她的預料，但她沒想到的是，老夫人竟然做的這麼絕。

  霍懷瑾那會兒才幾歲，七歲八歲？這麼大的一個孩子，非要被剝奪養寵物的資格也就罷了，竟然還要被逼著親手弄死！更何況，可想而知這隻貓對當時壓根沒人在意的霍懷瑾來說意味著什麼。

  這也太殘忍了。

  周姝轉眸看向霍懷瑾的臉，有震驚也有同情。

  「你看什麼？」霍懷瑾問。

  周姝收回視線，「覺得驚奇，所以看你一眼，霍將軍有如此的經歷，竟然沒有長成大反派，可真叫人意外。」

  「像將軍你這樣的經歷，不是應該長成毀天滅地的滅霸級人物嗎？」她又問，「你怎麼會還願意留在霍家，一心一意為霍家做貢獻？」

  霍懷瑾沒先回答，反而問道，「滅霸是誰？」

  滅霸是誰這個問題，並沒有那麼難解釋，周姝翻譯的很精準，「一個功夫高強，卻專門跟正派人士對著幹的人。」

  霍懷瑾再度笑了聲，「真有意思。」

  「哪兒有意思？」周姝看著他，「再怎麼也不能被當成盾牌啊，霍家又不好好對你，你幹什麼還要為霍家掏心掏肺。難道就因為姓霍，就要為霍家賣命？」

  「你不懂。」霍懷瑾握著她的手，他的語氣低沉有力，「你會有這樣的認知，是因為你從前來的地方吧。」

  周姝點點頭，「是。」

  當代社會，有親子和諧的家庭，可也多的是感情破裂冷漠以對，甚至對簿公堂的親生父母和孩子。

  人情淡薄，人性也就更自私。

  霍懷瑾這樣只因為一個姓氏，就兢兢業業的為家族賣命的大冤種，可能有，但也絕對不算多。

  尤其是有本事的人，自己有能力吃飽飯，有能力過的很好，早就展翅高飛了，怎麼會忍？

  霍懷瑾毫不意外，「果然。」

  他早就覺察周姝身上有許多大慶女人身上沒有的特點，聯想到她的來歷，便也就不奇怪了。包括今日她說的這些觀點，同樣如此。

  「你會說這話，是因為你對大慶還不夠了解。」霍懷瑾解釋，「這裡，是一個要靠著自己姓氏的地方。」

  周姝皺眉，「宗族社會？」

  社會這兩個字霍懷瑾一時沒明白，但宗族這兩個字他懂了，點點頭，「差不多。」

  「我姓霍，出生在霍家。即便被忽視了那幾年，可吃飯穿衣教養，也都是由霍家帶給我的。」他道，「甚至老太爺之所以出面，也是因為我是霍家子弟的關係。這份情，我必須要認，霍家的這個身份，我也必須要認。否則，何來今日的霍懷瑾？」

  「至於脫離霍家，幾乎不可能。」霍懷瑾補充，「即便是我，也不可能。」

  周姝眉頭皺的更深。

  見她秀眉蹙起，霍懷瑾幾乎像伸手給她撫平，然而他壓住了衝動，只又解釋，「脫離霍家，我便是忘恩負義之輩，將會引來天下罵名。無人與我為伍倒是小事，處處被阻攔被刁難亦是稀鬆平常，甚至還要有人匡扶正義。」

  聽著他的話，周姝設想了一下這樣的場景。

  沒有朋友，沒人願意來往，做什麼事情都不順，更嚴重的恐怕還有人要動手。

  被天下人指責，被天下人唾罵，這種後果，果然一般人承擔不起。

  但霍懷瑾，他是一般人嗎？

  迎著周姝的眼神，霍懷瑾又道，「莫這麼看我，倘若真跟霍家恩斷義絕，恐怕即便去做山賊，也招攬不到人手。背祖賣祖，是大慶絕不可能出現在明面上的事情，也是所有人都沒想過的問題。一個人，怎麼能忘記自己姓什麼？」

  這一番話，周姝明白了。

  霍懷瑾一旦真的跟霍家恩斷義絕，那麼就會被頂死在恥辱柱上。

  一日是霍家人，這輩子都是霍家人！

  否則即便活著，也生不如死。

  所以霍懷瑾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想過為了霍家肝腦塗地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因為他生來便是受到這個教育，這個念頭已經根深蒂固，如何改？

  「日後莫再跟人說起方才那些話。」霍懷瑾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像是提醒，「跟我說說也就罷了。」

  周姝嘆氣，「好，我不說了。」

  思想意識沒達到，說再多也是白費功夫，甚至還有可能被當成胡言亂語的瘋婆子抓走燒死。

  只不過……

  周姝想到什麼，她又問，「霍將軍說背祖賣祖是大慶絕不可能出現在明面的事情，那正德帝呢？祖宗的基業，可都要被他給敗光了，這不是背祖賣祖是什麼？」

  仿若早知道她要這麼問，霍懷瑾道，「所以，是明面上的事情。」

  周姝頓時懂了。

  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

  像霍懷瑾倘若要脫離霍家，便是背祖賣祖，是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罪人，是哪怕販夫走卒都不屑與之為伍的無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