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她的孩子(三)
2024-09-02 21:43:17
作者: 夜尋懷
「無事,救人要緊!」徐致清激動喊道,早已沒有昔日的平靜了。
林樺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她失血太多。」隨後他頓了頓寫下一副方子拿給他:「這個是止血的方子,你出去找藥童抓藥煎藥,我留在這兒繼續看看她的身體還有沒有其他大礙。」
徐致清接過方子,一手拍在他肩膀上:「好,拜託你,她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留下這一句話後,他就匆忙出去了。
他不停安慰著自己:沒什麼大事,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就一定沒什麼事情的。
徐致清在雜房靜靜看著其他幾個藥童煎藥,可他的心裡卻一點也不平靜。
他發呆了良久,而那滾燙的湯藥也終於煎好了。
「好了?」他急切地問問。
藥童把藥盛出了一碗,點點頭道:「是好了,不過公子,這藥還很燙也很苦,還是涼一涼吹一吹再喝下比較好。」
「我知道了。」隨即他便用抹布裹著直接端起湯藥送了過去,而那藥的苦度,簡直是端在手中都覺得刺鼻的程度。
林語漫剛剛診治的房間門是敞開的,他端著藥,匆忙進去,「林樺,藥來了藥來了,她的身子怎麼樣?」
但是林樺的臉色卻並不大樂觀,他眉心蹙了蹙,平聲道:「明明她的身子並無大礙,可是我剛剛用銀針催醒時,她的身體卻沒有什麼反應。」
「什麼?」
徐致清將藥狠狠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貼近他身旁怒聲盤問著他:「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催醒叫沒有反應?所以她?」
林樺盡力扯開了他拽著自己的手,「你別激動,我再看看情況。」
「好!好!」徐致清不敢多言,只能吞吐出個好字。
林樺又故技重施,將銀針插於幾處穴位,但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你折騰了這麼久她到底還能不能醒來?」徐致清怒聲問他。
林樺溫溫地說:「你莫要激動,可能是她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所以我看還是先餵藥好了。等我餵了藥她的身子有了力氣好轉了些後,自然也就能夠醒了。」
徐致清隨意地嗯了兩聲,低聲念叨著些什麼,似乎是在禱告上蒼,希望人沒事。
林樺端起一旁的湯藥輕輕送入她的口中,可是床上躺著的人兒嘴巴未張,喉嚨堵塞根本無法喝下去。
「不行嗎?」徐致清本來焦急地走來走去,可見他連餵藥都餵不進去,整個人更加著急了。
「是,她根本喝不下去,除非……除非有人嘴對嘴餵她。」
徐致清呆呆聽完後點點頭,淡淡回道:「不早說,讓我來餵她。」
林樺眼眸閃爍了幾下:「正好,不過你記得要用力讓她喝下去,而不要讓湯藥流出來,不然也是同樣沒什麼用的。」
「嗯。」徐致清立刻端起藥微微抿了一口,只覺得舌頭要被它徹底苦化,隨即他在心底暗暗下了決心:這點苦算什麼,還是餵藥要緊。
他猛然喝下一大口,走至床旁,那張俊臉輕輕貼在她的臉上,送入她嘴裡,可是明明已經昏迷了的她,卻似乎有一種力量一直在抗拒著他餵來的湯藥。
徐致清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用舌頭盡力抵著藥才最終送進去了些許。
林樺開口道:「藥已經餵了,我還有位病人等待診治,且容我先行離開,你好好看著她。」
「嗯!」他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徐致清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靜靜看著她,除此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
林語漫從暈了過去以後,只依稀之間感覺到有很苦的東西在往自己嘴裡送,她瘋狂牴觸了好多次以後,但還是被迫灌了下去。
過了約一兩個時辰後,天已近黃昏,她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她從未有過如此乏累,如此疲倦過!
徐致清等了許久,注意到了她眼睫似乎在輕顫,他慌忙站起身來坐到她身旁。
「漫兒,你醒了?」他問。
林語漫雖然醒了卻還是渾身無力,只能眨巴眨巴眼睛回應他,最後用著喉嚨力氣向他輕聲吞吐了個嗯字。
徐致清撫著她的額發,「沒關係,沒力氣就不用說話了,你好好休息,我讓人煎了很多藥。」
她的臉色一瞬間扭曲了起來,那藥不會就是剛剛昏迷之時嘗到的苦味吧?那簡直是加了無數苦味素,比苦瓜還苦上無數倍。
她一想到還要再喝下那東西,居然有了力氣說話:「藥!苦!不要!」
徐致清一邊笑一邊哭,眼淚不知何時從睫旁緩緩落下,他緩了緩,溫溫地說:「苦我們也要喝,不過藥涼了就不苦了,乖,這對你身體好,可不能不喝的。」
「我不要我不要!」林語漫簡直像個淘氣的三歲小孩一樣反駁,一時間還忘記了自己喪子的事實。
他見她剛醒不久是這般的活潑好動,倒也沒忍心再和她唱反調,他苦笑了一聲開口道:「既然漫兒不想喝,那就不喝吧,你開心才最重要。」
她視線對上坐在他身旁的徐致清,呆呆嗯了一聲,隨後才反應慢半拍地意識到了什麼:「我,我們的孩子是不是沒有了?」
徐致清凝望著她,眸中竟是心疼與惋惜,卻最終是閉了閉眼,低聲嗯了一聲。
林語漫起初還沒什麼感覺,只覺得是單純跌了一跤而已,她還強笑著安慰他,「沒事,一個孩子而已嘛!反正我本來就不想要,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她越說聲音越低,直到睫毛上都掛滿了淚珠。
她和他的孩子沒了,明明這是早晚的事情,可是她卻沒有這麼大的勇氣接受這突然而來的事情。
他沉默著,只用手拂去她臉上的淚,一句也沒說,生怕打擊到她。
林語漫的心情很複雜,她覺得後悔很憤恨也同時很迷茫,後悔為什麼要去纏著蘇若芙,憤恨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可,可這孩子她原本就是不想要,如今也不過是早早解脫了。
這麼說來,難道自己還要謝謝她?不,她的心裡就只有怨,只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