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分寸

  「阿嚴……」

  昏暗的房間裡，顧昭猛地驚醒，她撐起身子喘著粗氣，臉色略有些發白，細細的汗水沁出額間，很顯然剛才她做了個噩夢。

  

  前世的一幕幕猶如過隙白駒，在夢裡重現，更是夢到關於穆嚴被蕭卉害的落下終身疾病，讓她心疼不止。

  撫著胸口，想躺著繼續睡，閉上眼，眼前就是讓她牽掛的人的身影，一想到就在同一個城的一片天地下，和隨時都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她怎麼也睡不著了。

  就這樣睜著眼在床上不知道又躺了多久，她終究還是起身來到窗旁，輕輕地推開那有些陳舊的窗欞，透過縫隙，發現外面的天邊依舊淅淅瀝瀝地掛著幾顆殘星，寒冷從外面灌進來，令她冷得打了下抖擻，裹緊大氅，眺望著某一處，她等待著即將來臨的黎明。

  天剛要擦亮，渝州軍營里就已經傳出聲震屋瓦的口號聲。

  其中一間屋中，仍正在熟睡的一人，被外面鏗鏘有力的聲音吵醒，帶著十足的怨氣，這人把被子蒙在頭上，試圖這樣阻絕掉外界的吵鬧。

  「淼落，」頃刻，這人不耐煩了，她扯著嗓子喊著睡在屏風外榻上的侍女，「現在幾時了？外面就這樣吵。」

  幾乎在同一個時段被吵醒的侍女，以為自家主子還沒醒來，穿著衣物時，動作輕緩，生怕驚擾了主子的睡眠。

  剛系好盤扣，準備收拾被褥，聽到裡面床上的人這一喊，她連忙站在屏風後答道：「回公主，差不多卯時初了。」

  「又是卯時初，他們練兵就不能晚些嗎？最起碼等到太陽升起來呀，天天都是這個時候，本宮連睡個懶覺都成了奢侈。」

  「公主您要是睡得不好，咋們不如早點回去，免得太后娘娘和皇上操心。」

  在這渝州的軍營里，不用天未亮參與列隊練兵的正是當朝皇帝的同胞親妹固倫公主，蕭卉。

  淼落生為蕭卉的侍女，又是被唯一帶出皇宮的，她時刻有著勸蕭卉回宮的心，她不想在這民間擔著驚，總怕自己的主子鬧出點突發狀況來，到時她的人頭不保，便逮著蕭卉這種對現在一切不滿的情況就來一句『早點回宮，免得太后娘娘和皇上擔心』的話來。

  而顯然蕭卉這回出來也是鐵了心不要在外面熬一熬，抗一抗的，就是淼落老這樣點著的勸她，仍沒能改變她此刻的心意。

  「好不容易出來了，回去什麼回去呀，再說皇兄不也派了侍衛追來保護本宮了，他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被擾得完全沒了睡意的蕭卉皺著眉頭，起了床，還帶著幾分負氣，淼落怕她涼著了，忙上前伺候起她穿衣。

  「天啥時候亮？」蕭卉問道。

  「往日卯時中差不多就亮了，奴婢估摸著也快了。」

  來軍營這些天，蕭卉即使被吵醒了，也會在被窩裡躺著，不到那一刻不會起來，淼落好奇今日的蕭卉沒有賴床，「公主您今日不多在床上躺會了？」

  「來了這些天了，本宮為了假裝被驚嚇到，在營里呆著都沒有出去轉過，這兩天瞧著天氣不錯，今天就出去逛逛。」

  為了能有合適的理由讓穆嚴收容，蕭卉是扯著被山賊劫了財，主僕倆一路乞討到此的謊，更怕穆嚴瞧出了破綻，就要派人送她回攏都，她還裝作被嚇壞的樣子，躲在軍營的房間裡不敢出去。

  「再不出去，本宮都要憋壞了。」

  可她卻不知，她的那點謊，在當初一來渝州找上穆嚴時，就被穆嚴一眼看穿了。

  等著洗漱完，又去練兵場旁偷瞄了一眼正在專注的穆嚴，主僕倆才出了軍營。

  另一邊，兩人剛退了房，走在人煙逐漸熙攘的街道上，先蒿看見前面有處攤位冒著薰騰的蒸汽，他指著說道：「小姐，那裡有早點鋪子，咋們過去吃點吧！」

  清晨的渝州，充滿著煙火氣息，有區別於攏都的繁華，這裡給人的感覺更為的純良質樸。

  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在呼出肺里的淤濁，顧昭整個人都變得舒暢，連帶著昨天來的疲勞感都消散一空。

  「主子，您走慢點，街上趕集的人開始多起來了，小心被他們擔著的筐再撞著您。」

  華容衣著的少女帶著十足的好奇，在前面到處亂轉，一會瞧瞧這個，一會兒摸摸那個，就像個沒見過世面初出塵世的毛頭。

  後面的侍女不敢放鬆，她緊張的跟上，還不忘叮囑跟來的護衛：「你們跟緊了，不能讓主子出了差錯。」

  護衛們是受了皇帝的命令專程來保護蕭卉的，淼落這樣一說，他們也不敢鬆懈了，畢竟這裡不像攏都，對於陌生的地方和人，他們自然就要多防備著周遭的人。

  正在早點鋪子裡端著稀飯準備吃的先蒿，察覺到人群中異樣於百姓穿扮的那幾人，生了機警，他小聲同顧昭說道：「小姐，您看那裡，像是從攏都城來的。」

  側頭瞧去，顧昭瞧見了先蒿示意的人，其中最前面的少女讓她眸中冷意頓生，她不遠千里趕來就是不想前世發生在穆嚴身上的悲慘，在這世重演。

  「是固倫公主。」

  那封沒有署名的信果然沒有誆騙她，蕭卉真的來了渝州。

  一字字的吐露著這人的名號，手裡的筷子被她握得生緊，昨日來的饑寒，讓剛才還有些饞口米湯的她，這下再也沒有了要繼續吃的念頭，望著蕭卉的背影和她身後的護衛，她若有所思。

  「吃完了找個地在歇會，等著那幾人回去了，我們去這裡的藥鋪子裡轉轉。」

  顧昭的話讓先蒿不解，他們快馬加鞭趕來渝州就是為的能馬上見到穆嚴，這會又不著急了，先蒿問道：「咋們不先去穆世子那裡嗎？」

  輕搖了搖頭，顧昭說道：「我們趕得急，倒是忽略了軍營是個什麼地方，我生出名門更應該自有該謹守該懂得寸，軍營不是爾等隨便想去就去的地方，即便那裡是穆嚴掌管著一切，更甚至因為穆嚴的存在，介於他和我的關係，我更不能疏忽了這一層面，不然讓他以後不好服眾。」

  蕭卉的出現，讓她在前一刻頓醒。

  她不能同蕭卉一樣，堂而皇之又不需要任何事由，只依著皇室的血統身份就出入著軍營，這讓她也會討厭自己的不懂分寸，她知道蕭卉此來的目的，她也怕蕭卉這下回了軍營後，就對穆嚴不利，但是這不是她著急的情況下就走進軍營，拿著穆嚴作牌面的幌子。

  先蒿對顧昭的話是有絕對的贊同，他道一聲：「嗯，那咋們就不先去。」

  但是他還是會有小小的疑問，他的主子要轉轉，不看這渝州的山水，不瞧渝州的風情，確是要去藥鋪子裡，又是為的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