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躲雨

  在提心弔膽中度過了一天又天，顧逞早出晚歸，就像有意避開御史府上的人。

  羅瑩瑩的執意不再像以往一樣，口口聲聲提起，羅家一對當家也就慢慢放鬆了對其的管束。

  

  這天，得了空的她請人送來了約顧昭出遊的帖子，顧昭悶在府邸中也有一小段時間，正想出去散散心，看看深秋的景色，毫不猶豫地回了帖子。

  初冬時日將要臨至，落葉飄零，踩在無人清掃的大街上，腳下發出咯吱作響的聲音，清脆悅耳，道路兩旁的樹變得光禿禿的，看著就讓人生出寒意。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還沒等過上一會，絲絲銀針般耳朵雨水落在肩頭就打濕了肩頭的衣服，迎面呼來的風，凜冽的拍打著，路上的行人未能料及這忽然的變天，紛紛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下雨了，我們先找處地方躲躲，」兩人帶著各自的丫鬟，挨在一處牆角下避著，想等雨停了再走。

  「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海棠伸手接住晶瑩的水珠，一滴滴又順掌心滑落，「小姐，我去找找哪有賣傘的鋪子，買幾把來，不然一直等著，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出來的時候還有太陽掛在雲頭，穿得都不多的幾人，這會都冷得瑟縮在一起，顧昭望著前面似乎有家酒家，「那讓櫻丹和你一起去，我們在那個店鋪里等你們。」

  冒著越下越密的雨，快步行到最近的店裡，他們擦著身上的水珠。

  店家小二迎上來問道：「幾位是要吃飯嗎？」

  見多了只避雨，不打牙祭的，他上下打量著以顧昭和羅瑩瑩為首的多人。

  顧昭看出店家小二的眼色，算著時辰也接近用午膳，溫溫和和地同小二要了一張桌位，點了些菜色。

  她們邊等著海棠和櫻丹，羅瑩瑩閒聊道：「聽我父親說，皇室定了時日，要在下月的初六進行封皇后大典。」

  顧昭怔然，「這麼說，已經定了皇后的人選，有聽羅大人說過，皇后會是哪位？」

  她問，可心中估摸著，無論才貌和門第，在一眾的嬪妃中，多數會是洛家新進宮的女兒洛驚華。

  正如她所猜想的一樣，羅瑩瑩回答道：「是洛太傅家那位，聽聞她進了宮，深得太后喜愛，太后將她帶在身邊，完全是以中宮之主的禮儀在教導。」

  洛家藏的深，前世在蕭崇登位後，洛驚華坐上貴妃的位置，在官員接連被蕭崇清算中，那時朝堂里上下才慢慢得知，洛太傅一直都在暗中默默擁護著蕭崇。

  這世里，洛家或許偽裝得太好，又或是臨陣倒戈了，洛驚華能被張太后選中，她在懷疑中，也不由擔心起，蕭暻的皇位還能坐得安穩嗎？

  要是洛家只是以犧牲一個女兒，依舊來換取洛驚華在宮內裡應外合，助力信王蕭崇重新奪回帝王之位，那到頭來，她幫著蕭暻奪嫡做出的一切都是徒勞，恐怕只要蕭崇一掌握大權，又要拿支持過端王派的人開刷。

  她的神情有些複雜，眼眸垂下間，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店門口，有人問道：「小二還有位置嗎？」

  顧昭聽著聲音略有熟悉，抬眼看去，見是自家府上的小富貴，還沒待店家小二跑出來迎上，他的身後一男子也大步跨入店中。

  此刻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如柳絮翩翩飄落，隨著頎長的身型進入，灌入寒風的同時像是一張水網，撲向店內。

  一襲青衣隨風輕揚，男子大致的拍了一番微許淋濕了的衣襟，抬首時是一張俊逸的臉龐，顏上英挺的眉如同水墨，似遠山般深沉，仿佛壓抑著萬般心事，眸底清澈璀璨，如旭日陽光傾瀉而出，給人溫暖的感覺。

  「哥哥，」顧昭意外，竟然能在這家店裡遇上自家兄長，邊招呼著人。

  同桌的羅瑩瑩眼眉一跳，心中撲騰的又歡跳了起來，當顧逞看見這邊，朝這裡過來，她不自覺的就緋紅了面頰。

  「你和羅小姐出來遊玩嗎？」

  顧逞看見羅瑩瑩每次見到他，都是一臉羞澀，以為她是不好意思同男子說話，就像上回他和羅瑩瑩獨處時一樣，羅瑩瑩也是扭捏地頂著張異常紅的臉。

  為了緩解這股氣氛，當顧昭和他簡單地說過幾句，他也沒有要落座一起用膳的意思，而是選擇另坐一桌。

  「顧公子他不一起嗎？」羅瑩瑩小聲的問。

  搖著頭，顧昭也看不懂，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顧逞有意疏離人的舉動，就像剛才她無意間捕捉到的情緒，無不一一印證著他定是藏著心事。

  鄰桌而坐，羅瑩瑩總是在偷偷瞄著讓她傾心的男子，隨即不知是不是有意說道：「前日，鍾家上我家府上來提親了。」

  出乎顧昭的意料，她驚訝地問，「鍾家？你是說鍾琪嗎？」

  「是，」羅瑩瑩說著，杏仁般的圓目變得黯淡。

  「你們家沒答應吧？」

  鍾琪在羅仲志手下任事，前世里，就是鍾琪的陷害，才會讓羅家滿門遭遇不幸。

  她同羅家走的不近，在徐利川那裡只知了一些，不知鍾琪為什麼會對羅仲志做出背叛，聽了羅瑩瑩的話，她在估摸著前世羅家遭害的時間，似乎也在明年。

  她想，難道陷害羅家的契機就是鍾家提親不成，埋下了怨根嗎？

  「我母親見過鍾琪幾回，覺得他努力上進，嘴甜能討人歡心，又是鍾家獨子，說我要是嫁過去，沒有妯娌那些複雜的關係要面對，又有娘家的撐腰，不會過得差了。」

  羅瑩瑩偷睨著一人背影，見那肩頭絲毫未動，坐得端正，就像沒聽到這邊的聊的內容，她說話的聲音都失了俏皮。

  她頓挫了一會兒，又說道：「我父親覺得鍾琪這人，功利心太重，又好表現，可我母親說我的心……」說到後面就沒了聲音。

  男女之間的感情，誰都插不上手，顧昭回望了一眼自家兄長，對於羅瑩瑩的單相思，她也無奈。

  而在她們看不見的地方，英俊灑脫的面容上，在聽了顧昭這桌上聊天的內容，眉宇匯成山川，更是一片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