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坦白

  氛氳繞過高樹，大梁白雲升起，影落明湖青黛之中，鳥飛過頭頂，又逢紅霞映著朝陽，秋風吹過，染上寒意，旭日又躲進了如煙如霧的雲中。

  站在二樓的窗口間，顧昭眺望著遠處，身後有人進門，還端上一壺熱茶，「這會估摸著他們都走了小半程的路去了，再有四天就能到南中城了。」

  將茶托擱下，顧逞親自滿上兩盞茶湯，「有了羅凜仿的書信，大舅一家很快就能免去牢獄之災，外祖父他們應該很快也會好起來的。」

  顧昭轉身走回桌前，將茶湯端到鼻子下輕輕嗅過，茶香清淺飄揚，沁人心脾，縷去她這幾日來的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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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答應過穆嚴要將茶葉的事，同顧逞說清楚。

  她的嗓音軟軟，帶有幾分撒嬌，「哥哥我要和你說件事，你先答應我聽了後，不會生我和穆嚴的氣。」

  自多久以來，顧逞幾乎再沒見過自家小妹服軟討嬌，這會再看見，他隱約覺得顧昭要說的話，肯定不小。

  「你和穆嚴做了什麼？」顧逞從茶盞上抬起狐疑的眼睛。

  「你先答應我。」

  為了防患當時還在御史府里的二房，不讓別人都知道顧逞賺了一大筆銀兩，她才不得不和穆嚴串聯起來，用穆家府上的家丁做幌子，王邢扮過商，連蒙帶騙拐走了他辛辛苦苦從南中城帶回來的茶葉。

  饒不過顧昭的軟眉嬌氣，顧逞看在眼裡也沒有了真要怪罪的底氣，答應道：「好，我不生氣，你說吧！」

  「你從南中城和母親進回來的貨，確實沒有品質問題，其實都是我出的計，讓穆嚴幫著我一起矇騙了你。」

  到底是坑騙了自家親哥，哪怕再是打著為他好的旗號，顧昭說出來的話，多少還是會顯得心虛。

  顧逞大吃一驚，兩眼直直地盯著，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了茶葉虧損，他甚至有一段時日頹廢得都沒有休息好，就連開年到現在，各個店鋪里的貨，他都沒有過多的銀兩去鋪貨。

  他想不通，顧昭出於什麼原因，要損傷他獲得利益。

  想起那虧損了的巨額銀兩，到如今都會肉疼，他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呼吸，等待顧昭的解釋。

  「防備肘腋之患。」

  在顧逞更加地迷惑不解中，顧昭掩藏去前世的一切，說著樹大招風，錢多招妒之類的話。

  「我只知你這樣一防，害我損失了多年來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家當，」顧逞沒有想過顧昭說的問題的嚴重性，哭笑不得自家小妹因為太過的杞人憂天。

  「那買茶葉的過商呢？也是你找的人嗎？」

  「不是。」

  他以為顧昭只是涉及壞了茶葉名聲，沒有參與後面收購買賣，未等顧昭接下去說完，顧逞拍著桌子，將不滿的情緒全轉移在穆嚴的身上。

  他呵斥：「那個過商是穆嚴介紹給我的，後來他與西楚使節會過面，之前我問起他時，他還不承認，如今看來，你雖然讓他請人來砸我的招牌，但後面他卻是瞞著你，利用機會讓人低價收購了我的茶葉，然後轉手就賣給了西楚，從中大賺了一番。」

  在世人眼裡一向都被視為英雄，所到之處萬人敬仰的穆家，他想不到會出了個穆嚴這樣貪財的人，更想到他要和顧昭結上婚事，就擔心起來。

  「不行，那樣兩面作風不一的人，必須和他離遠些。」

  顧昭對此啼笑皆非，知道顧逞是對穆嚴誤會太深了，她執起茶壺替對面空了的盞里續上，微微一笑，如同盛夏里綻放的青蓮，恬淡中帶著詩情畫意的遐想，純潔如水，芬芳幽幽。

  看著笑的沒心沒肺，單純爛漫的眉眼，顧逞嘆息著：「為兄有時覺得你長大了，處事冷靜睿智，但在挑男人方面，還是沒有長進。」

  「哥哥，穆嚴不像你說的那樣，你誤會他了，」顧昭揚起輕笑，美眸彎成月牙兒，能感覺到顧逞對她的關愛，臉上的幸福愉悅之情，似要從唇角溢出來般。

  她湊近顧逞的耳旁，將剛剛只說了一半的話，繼續說完，然後展顏一笑，融化了顧逞這大半年以來，沉悶抑鬱的心。

  「賺來的銀票都在府里鎖著呢！我就等著哪日和你說明了，要還給你的。」

  聽了顧昭說是她讓穆嚴找人假扮客商，又知道和西楚使節買賣的全程，顧逞在一次次的大驚中，另眼睨著顧昭，仿佛就要認不得自家小妹了。

  兄妹倆這邊終於將茶葉的事說開，顧逞意識到錯怪了穆嚴，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決定等見到穆嚴了，對他態度好點。

  而在鎮國公府里，穆家父子正在書房中，分析著早朝上蕭暻突來的命令。

  「皇上擔憂臣子功高蓋主，父親在班師回朝不久後，為了讓皇上消除疑慮，護住穆家全族自掩去鋒芒，上交了虎符令，他今日為何又在早朝上做出那樣的決定？」

  窗外依稀下起了小雨，細如銀絲，斜斜打在還半開的窗欞上，穆成勇望著天邊漸沉的雲頭，有蓋下來的作勢，想著這場雨下來後，天氣就要變冷了。

  「聖心難揣，」歷來皇室都多疑，思緒反覆不定，他就是在朝為官幾十載，也依然猜不透皇家每任皇帝的心思，「先前犒賞三軍，明里暗裡示意我穆家放下手中軍權，我便依他所言，讓他高枕無憂，今日當著滿朝文武百官，又要我穆家男兒分作幾處，以皇室蕭家名義徵兵練軍，呵呵......想皇上是既要用人，又要防人。」

  「都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這樣開得出口，真是完全不打算承認曾經英勇善戰的穆家軍了，這之後守護大梁天下的只有蕭家軍，一支由我穆家練出來的蕭家軍。」

  不苟言笑的玉面上，眼角譏笑蕭暻的算盤打的多響，用人之後，收了功臣實權不說，再放回來卻是要為他人做嫁衣的境界。

  就算他穆家一心為名，視其他為虛無，不圖留名存世，但也不代表穆家就是傻的，任由蕭暻算計。

  穆家兒郎戎馬一生，拼死一場，上的戰場要帶也是自己的穆家軍，自己的兵，搖著蕭家軍旗幟又算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