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木秀於林，風必催之

  端午的第二日，甫洲城同往常一樣，在一片沉寂中安穩的度過了一天。

  顧昭醒來時，望著灰色的床幔頂，怔了一會兒。

  她跑出房裡，望著旭日初升的朝陽，有些恍惚，她這是從甫州城裡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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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蒿也從房裡出來，見到顧昭在沉睡了一天一夜後，終於甦醒過來，心中欣喜。

  顧昭不知自己睡了這麼久，以為今天還是端午的第二日，以為穆嚴留在了城裡與她再也無相見，她的心頭鈍痛，如抽去靈魂一般的，腳下虛步。

  立在驛站的陽台間，她望向甫洲城的方向，那裡沒有她料想中的滔天火光。

  她詫異又不放心：「先蒿，甫洲城沒有失火嗎？」

  「沒有，一切安好的。」先蒿不知穆嚴受了皇命的決策，也不知顧昭何來這一說，他搖頭。

  「那穆嚴呢？他怎麼樣了？」

  要是今日沒有失火，那穆嚴難道是在緊要關頭，出了變故，想起她在暈過去前，御醫們的出現，心裡的鈍痛也未得到稍許緩解，讓她更急切的想要知道穆嚴的情況。？？

  「世子前日就服了藥劑，也被施了針，今日明顯的好轉了，御醫們都說，再不出去幾日就能痊癒了，您不要太過擔心。」

  先蒿又大概的說了一番城中的情況，顧昭揪緊的心頭，才算寬了下來。

  原來在她暈過去的僅一天整的時間裡，甫洲城徹底的迎來了轉機，不用再重蹈前世的命運。

  本來已經決定了封城放火屠之，因為御醫們研製藥物的及時，穆嚴又勇於敢第一個嘗試，再經過一個晚上的觀察下，他到了第二日的情況，明顯有了大的好轉。

  穆嚴便擱下了蕭璟的命令，沒有如同前世一樣，讓甫洲城在一定的期限內變成人間地獄，他又站起來親自奔赴疫情的戰場，將讓世人都懼怕的瘟疫抗擊了下去。

  欣幸的同時，顧昭也不解，這世里御醫竟然還是及時研製出了有效的藥物，只是她不知這其實是先蒿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先蒿和櫻丹本是江湖中妙醫聖手的後人，當年因為一本獨傳的秘籍醫書，在江湖上引起各路的爭執，所以年幼時為了護著自家的東西，兩人逃過追殺，一路扮著乞丐顛沛流離進攏都城，索性是得了幼年顧昭的收留，能在御史府里躲著，安靜的生活至如今。

  在穆嚴從甫洲城裡能出來時，是近一個多月後，有了御醫們的日不停息，這時城裡的瘟疫也幾乎全控制了下來。

  解封時，是蕭崇帶著皇命來的，他立在城外，拿出聖旨時，眼裡還有冷呵的笑意。

  穆嚴看在眼裡，垂眸接過聖旨時，知道他這一回，讓蕭璟找到了治他的說辭。

  他端午第二日沒有按蕭璟密令行事，這就是違背皇命，即使因為他擅自作主的決定，扭轉了整個甫洲城的悲劇，但功過各屬不相抵，回攏都城後，只怕會有不好的後果等著他。

  離開時，穆嚴領著的軍隊又是在一片歡呼聲中，這讓顧昭的心裡多少又有點警醒。

  蕭崇的馬車走在前面，顧昭一身男裝與穆嚴並列，她壓著聲音道著自己心中的顧慮。

  皇室早就防備著功高蓋主的穆家，從大勝歸來，蕭璟已經在慶功宴上表露過心跡，但大梁里便於蕭璟一時得以委受重任的人，又還未找到，面對突來的瘟疫，一邊忌憚著穆家，一邊又不得不派人前往。

  許是也對瘟疫的好壞做了打算，所以就有密令這一招，穆嚴到甫洲城來也是說的上九死一生，能不能從這裡安全回去，一切都要看穆嚴自己的造化。

  如若沒有御醫的及時，那穆嚴的處境就是前世里竇柯的結局，所以可以猜想，蕭璟對於穆嚴，對於穆家這樣的能臣，是沒了惜才愛才，禮賢下士的態度了。

  高深莫測的黑眸里，凌光波動，穆嚴說道：「皇上本派任何人來都可以，但他獨獨命了信王，於甫洲城百姓的死裡逃生，似乎全憑由這皇家的浩蕩恩情，於我來說只怕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之前顧昭問過他，關於皇室對穆家的看法，在分析中他心裡已經清楚了皇家的態度。

  木秀於林，風必催之。

  他知道，有了這次在甫州城的功績，穆家在百姓心中更是積下了深厚的印象，世人越是仰敬穆家，擁戴穆家軍。

  皇室看在眼裡，越是心中如鯁在喉，只怕穆家以後的路，在皇室面前愈發難走。

  他不得不將穆家軍的事情再仔細思考。

  回城的路上沒有戰勝瘟疫後的喜悅，穆嚴同顧昭的心情都不明朗。

  事情就如兩人所猜想，穆嚴進宮復命，蕭暻一邊當眾嘉獎著穆嚴的逆風抗擊，不畏生死，另一邊卻又私下問著穆嚴的罪。

  穆嚴立在御書房內，承受著來自帝皇的罪問，垂眸里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的淡然。

  「微臣違背皇上御令，自是罪該萬死，皇上責怪的是，微臣無異議。」就這樣，從皇宮中出來時，穆嚴是被蕭暻罷了暫時領軍的權力，甚至還又宣了穆成勇進宮，以穆嚴不受皇命的事，在御書房中雷霆大怒，讓穆成勇回去好好思過此事。

  「這下連練兵出操的事情都可以省了，」穆燕翼不羈的靠在院中的樹幹上，「正好可以有空去好好喝你的喜酒了。」

  王邢呵呵的點頭，目光投在合上的門上，「世子命大，好不容易能從甫州城全身而回，皇上卻不記世子的死裡逃生，將世子領軍的職都給革了，這不是置世子於不仁嗎？」

  房裡是鎮肅，今日從皇宮裡出來，穆成勇將穆嚴喊進房內，父子倆正色說道：「阿嚴，你之前與為父說，讓為父考慮關於交出軍權，做個閒職時，為父一直猶豫，

  不是說捨不得這權力，而是拋不開，也割捨不去與穆家軍的歲月和情緣，有了這次的事情，為父也算真正想清楚了，皇室忌憚我穆家，若是還這樣不交出去，只怕像皇帝這次又用人，反過來又降罪的事情也不會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