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去趟甫州城

  驀地，她的面色剎如灰色，一顆心好像被拴住了塊石頭，變得沉重起來。

  瘟疫來勢兇猛，穆嚴作為鎮壓軍隊過去，沒有任何醫術上的經驗和防備，只怕去了也是將他自己置於危險之中。

  顧昭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內心緊張的又問道：「可知出發沒有？」

  白日裡忙事的穆嚴基本很少過來，今日更是沒有，她不知道穆嚴是否已經離開攏都城，但想到也未見到有人跑來報趟信，她又覺得穆嚴應該還未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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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接下來顧之淵的話，還是讓她一怔，「早朝上，皇上直接下令，命世子當即領幾千軍隊，快馬加鞭已去，這會兒估計著都已走了小一半路程。」

  原來穆嚴在朝上就領命直接走了，怪不得沒有同她說一聲告別。

  不知顧之淵是何時離開，顧昭凝滯著，整個人僵硬的坐在石凳上，久久沒能回神。

  「小姐，甫州城的瘟疫很嚴重嗎？」櫻丹擔憂的問。

  「嗯。」

  前世里，領命去的是蕭崇的娘舅提督總司竇柯，當時為了鎮壓協助甫州城的疫情，身入城中，不小心也染上了瘟疫，最後仍是守著甫州城的大門，將自己同城裡的百姓都關在城中，不得讓人進出。

  這世蕭崇沒登上帝位，竇柯這個提督總司也就沒有受了皇命。

  命運弄人，反倒是前世都殞命的穆家，在今世里因為安然無恙，便又得了去甫州城的命令。

  顧昭的面色凝重，對於已經遠行的軍隊，坐臥不安。

  「穆嚴這一去，恐是凶多吉少。」

  她起身，往後院的藏書閣走去，她必須做點什麼，不然光坐在這裡，等著甫州城的消息，那樣她只會更焦慮。

  藏書閣里常年關著，只有平日要找些書籍時才會過來，這一次門打開了，整夜都沒有關上，藏書閣里的燭燈燃到天明，又復一日。

  海棠在旁邊也頂著青黑的眼圈，聲音低啞，她勸道：「小姐，我和先篙在再接著翻，您先休息一會吧，不然這樣子您會累壞的。」

  聞言，顧昭抬起倦眸，揉著酸澀的脖頸，望向外面又升起的銀盤，她心中焦急搖著頭道：「沒事，我還好，你們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我在翻會。」

  櫻丹端著吃食從外面進來，眼色中有絲異樣，她睨了一眼垂眸翻閱的先篙，又只是淺淺道：「大家先吃點東西吧，這樣也能有助於恢復體力。」

  藏書閣說大不大，但也不小，因為顧之淵的嗜書，這書閣里也是收羅了天下各卷珍籍。

  可是翻盡所有相關的醫術下來，也只是得到微乎的記載，大抵是面對瘟疫，要做到消殺和自我防護。

  顧昭看著寫在紙上的幾條抄記，眼神里一直以來的篤定，這一刻都變得仿惶。

  戰場上的事情，英勇善戰的穆嚴自然能獨當一面，可是疫情面前，眾生都弱為塵埃，誰都不能帶著僥倖。

  她翻閱過一則則典故，又看了一則則案例，了解到了自古以來瘟疫的可怕，所以前世的蕭崇等不及御醫們研製藥物，為了縮小疫情的演化和難以控制，最後連自己的親娘舅都被連同一起燒死。

  如果今世，穆嚴落得和竇柯一樣的處境，蕭暻做出同樣的抉擇，那穆嚴也是只能永遠留在甫州城裡，見不到天日了。

  她睨著幾行字跡，頓了頓，眼中的神色又變的堅定，「先蒿我們去趟甫州城。」

  燈下的三人都是大吃一驚，海棠瞪大眼睛，說道：「甫州城正是疫情最嚴重的地方，小姐要去那裡，就相當於將自己置身於絕境之中，那是萬萬使不得的。」

  顧昭拿起紙，冷靜自持，她並沒有因為瘟疫的嚴重而退怯，相反她要奔赴穆嚴身旁，與他共同進退，她不想穆嚴如前世的竇柯一樣，會被感染，從而命殞。

  顧昭的出行是在悄然中，沒有與連悅曼和顧之淵說，就連顧逞這個親哥哥她都沒有告知，她知道如果同他們說了，都不會同意她的決定。

  海棠和櫻丹也想跟去，因為顧昭要與先篙一路快馬加鞭趕路，兩個丫環就被留在了府邸里，

  他們出發前，櫻丹將先篙拉到一邊叮囑著，不知道又說了什麼，兄妹倆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前往甫州城的一路上，依稀可見流浪的百姓，馬兒歇腳時，顧昭打聽才知，這些都是因為甫州城的水患，失去了家園，數月來顛沛流離至此的百姓。

  瞧著路邊那些衣裳破縷，食不果腹的百姓，顧昭的心情跟著晦暗，因為夏敦侯買賣官職的事情，整個大梁的官場裡魚龍混雜，真正能為民請事的好官實為稀少。

  那甫州城的知縣也許就是買來的官職，做不出什麼政績，水患治理不當，又瞞報災情，害的災民流離失所，又逢節氣升溫，導致災後死屍橫陳，病菌在氣溫中變異，自然而然的就擴散了開來。

  「小姐，要不屬下去換輛馬車，這樣您就可以在馬車裡休息，不用自己親自騎馬了。」

  出發前為了翻出與疫情有關的記載，顧昭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又連路來的奔波，都是在馬兒吃草歇腳時，他們也是跟著休息一會，先篙還是關心著顧昭的身體是否能吃的消。

  雖然滿身的疲憊，還有一路上騎行的不適，為了能更快的趕路，顧昭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馬車走的慢，如果換了，我們與穆嚴到甫州城的時間就隔得更長了。」

  她想著，要是穆嚴沒有做什麼防備和措施，就毅然領著軍隊進了甫州城，那到時就有感染的風險，她雖一時也沒有好的對策，但是根據醫術上抄來的記載，最起碼能先學會保護自己。

  所以腳下的行程不能再放慢了，無論穆嚴是否也知道要做好各種措施，她還是不放心，她想快點到達穆嚴的身邊，確認了他的安全，與他一同面對棘手的疫情。

  顧昭的堅持，先篙也沒再多做勸解，他知道顧昭的性子，一旦決定了的事情，都很難再被改變，於是兩人稍作調整，等著馬兒恢復的差不多了，又躍馬而上。

  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軒而飛光，馬蹄越過處，烏鵲倦棲，魚龍驚起，星斗掛與垂枝柳樹之間，是兩人疾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