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軍前御令

  「大帥，為何只派人馬進了山谷的邊界，就不往裡走了？」

  穆成勇銳利的雙目里掩著閃動的光芒，面對蕭崇的質問，心裡更是質疑蕭崇的用心，他行軍帶兵年數之久，戰無敗績，以他的經驗，這山谷肯定是不能直面進的。

  前兩日的夜裡，穆嚴派人也已經偷偷的打探過，在銀輝的映射下，山頭上的刀槍不時折射出的光芒，就能猜出齊軍此番都埋伏在此。

  蕭崇幾番命他，直接前往山谷，借著看天氣行事，他將時間拖延至這兩日。

  其實是他與穆嚴已商量好對策，為了給穆嚴的隊伍留下充足的時間，繞過敵人的後方，又不被發現，所以他就演了一出聲東擊西，調開了齊軍的注意力，這兩日只在山谷邊上，做著要進不進的準備。

  齊軍首戰失敗，那主將以為梁國的軍隊會乘勝追擊，便連路揮兵至城濮山，設下埋伏，這一蹲，在山頭也有了三五日。

  「以作戰心理，在黑夜時，他們會更具防備心裡，等到晨曉之時，亦是他們最犯困的時候，到時日出東山，他們的視線也會因為光線的問題，受到一定的影響，那時在舉兵出擊更適時宜。」

  穆成勇如此說，也只是糊弄蕭崇兩句，即便晨曉時，他們真的往裡走，仍是會受地形的影響，在山下的他們，就會被齊軍不費吹灰之力給射殺。

  他要的是齊軍自己從山頭上下來，要的是齊軍自己從山谷里走出來，到時守在城濮山入口處的穆家軍，就能痛痛快快的將齊賊全絞於這山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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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崇的心思暗黑，他將奪嫡失敗的原因，一部分怪在了穆嚴的身上，他見不得穆家軍能獲勝而歸。

  他緊了緊手中的御令，想起朝堂之上那人，能安枕無憂，眼裡陰翳幽暗，他如黑暗裡吐著信子的毒蛇，想要將他痛恨的人，全部報復之至。

  他高高的抬起手，金色的御令，因為火把的暖黃的光，整個都透出暈黃的光澤，讓所見之人，無不下馬趕緊跪拜，嘴裡還要恭敬的喊上一句：「陛下萬歲，萬萬歲。」

  「御令在此，見令如見天子，穆帥，本王命你現在就領兵前進，去追擊齊軍，不得再多做耽擱，以誤時機。」

  穆家的幾位主將聞聲，垂頭間都是大震，山谷之山明明就有敵軍，哪有追擊一說，如果當作山谷無人，硬要前行，只怕以戰無不勝的穆家軍也會敗北在此。

  穆成勇的眉頭蹙的更緊，就如穆嚴所料，蕭崇果真在軍前以御令為由，命他行事。

  他若沒有穆嚴的那一番熱血的話語，他在抉擇間或許真就聽了皇室的話。

  為了城裡的黎民百姓。為了義無反顧追隨自己的部下，更為了他鍾愛的國，他不能真就做了愚忠之臣。

  他聲音渾厚，沒有阿諛低聲下氣的姿態，「殿下此舉多為不利，臣意為在等上一等，破曉時分不出幾個時辰。」

  對於穆成勇的言語，蕭崇一怔，以他的了解，穆家對君的忠心是根深蒂固的，他倒是沒料到，穆成勇居然會直接反對他的命令。

  他望著穆成勇臉上的大義凜然，瞳孔里微顫，從一開始他就不知道，穆家真正的信條。

  在穆家人的心中，百姓和明君的分量是早已根深蒂固。

  但是君不聖明，他們以民心所向。

  即便再是忠良之臣，還是要以百姓的安全，國家的太平為主。

  蕭崇嚴詞厲色，目光里陰霾一片，他道：「穆帥，你可知本王身為軍前監軍使，有權利參與你的方案制定，現在本王拿了御令，你可又知見令如見君，你不按照本王的意思去做，就是明擺著違背聖上旨意，到時是要論罪的。」

  穆成勇的眼裡沒有絲毫的退怯之色，他的腰背挺得更直，直視著仍是一襲大氅裹身的蕭崇。

  抱拳正色道：「殿下所言微臣皆知，微臣也不敢藐視天子威嚴，只是戰前局勢危機多變，不像殿下想的那樣簡單，即便要論罪，等著這場戰役結束，到時微臣回了攏都會向皇帝陛下自輕罪責。」

  蕭崇聽聞，更是氣理不順，眼角搜了一圈，也未見到他憎惡的人，口氣凌厲：「穆帥能這樣說，又要本王這個監軍使何用，本王還不如直接回攏都城去，稟報了陛下，說穆家軍里以後都無需再派監軍使了，反正將在外，皇命可不為。」

  一直垂頭在邊的二房嫡子穆燕翼聽聞，胸中早已爆火，要不是他的父親穆成敢制止著，他恨不得上去將說話的人，從馬上掀翻下來。

  戰是他們穆家軍再打，兵是穆家兒郎再領，與敵人廝殺是他們這幫人付出的熱血和生命。

  這一掛閒頭銜的監軍，還在這裡狐假虎威的叫囂著，若不是穆家各個都是忠心，以他的性格定是先上去干他一回再說。

  他收緊著一雙拳頭，雖是垂頭，但發出的聲音是多麼的厲色，不卑不亢：「穆家兒郎傾巢而出，家中未留一子，全族男兒從歲余小兒到幾十老將，哪個不是為了大梁拼的一身傷殘，

  就連我的祖父六十多餘，本可像其他官家的長者，在府中安享晚年，可他亦是為國鞠躬盡瘁，將生命留在了戰場，

  殿下要以茲事論我穆家的罪，我穆家血氣男兒陣前定不為強屈，若殿下要告就去告好了，到時我穆家正好可以撇下對大梁的憂慮，全都辭官回鄉，共享兒孫齊聚之福。」

  穆燕翼這一番話語，讓在場的所有兵將，都對那還是一身狐裘大氅的蕭崇極為不忿，他們的老將軍那時在沙場上的視死如歸，為了救回部下，血戰最後的場面，依然清晰的刻在他們的心頭。

  只突聞眾人齊齊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我等願誓死跟隨穆家......」

  如此場面就連跟在軍中，吏部的記錄司也是為之震撼，他揮筆在冊中連寫——穆家軍齊心不懼皇權，只為保國保天下。

  只剩蕭崇一人神色極度難堪不悅，他奮力甩開袖子，調轉馬頭毅然朝軍營行去。

  然只聽身後傳來那渾厚的聲音：「你領二千軍，回營護殿下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