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望君凱旋

  冬天裡的攏都城，因為頭天晚上的幾滴小雨，到了第二日路面上還有些結冰。

  路上，兩人策馬前行，不同於前側的男子，後面騎馬的女子，技術顯然還不太熟練。

  只能儘可能的伏低身子，讓自己的重心降低。

  「小姐，您看，穆將軍的隊伍就在眼前。」

  前面一支隊伍，是穆嚴當時被張皇后召回城時，帶回來的五千兵。

  此時，正步調一致的，小步前進中。

  軍旗在最前側飄揚，隊中發出整齊的腳步聲，令人心生震撼。

  官道上的行商百姓，見是穆家的軍棋，紛紛讓到路的兩邊，夾道相送，盼著穆家軍凱旋歸來。

  軍隊最前的是穆家的兩位小將，穆嚴和送信回來的穆燕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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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揮著手裡的鞭子，夾著馬腹，催促著馬再跑的快些。

  「穆嚴」！她喊。

  路人隨著舉目望去，見得一人，頭戴亮銀獅子盔，身披一副鐵葉烏金甲，腰上一條金獸面束帶的男子。

  那人回眸，眼裡的冷冽寒光不減，左眼下的紅痣，在冬日的燁輝中，映著身上鎧甲泛出的光芒，仿若嗜血的花瓣。

  「昭昭？」

  馬背上那人，見是他最捨不得的顧昭，穆嚴還是微愣了一下。

  顧昭跳下馬，疾步的走到穆嚴的戰馬前，仰著頭，矚目著這個此刻如神祇一樣的男人。

  「這個給你，」她將趕工出來的荷包，遞到穆嚴的手裡，「等身旁無人的時候再看。」

  穆嚴心頭一亂，原先壓下去的，對顧昭的感情，又要蓬勃而出。

  一旁的穆燕翼，看在眼裡，以為穆嚴已經贏得了美人心，顧昭是來送信物的。

  調侃著，要成為他嫂子的顧昭，說道：「呦，這荷包袋裡裝的是情書吧！」

  顧昭的臉色一紅，瞥了一眼鎮定自若的穆嚴。

  她知道了自己的內心，聽到這類似的話，她做不到面無反應。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以為！

  穆嚴的內心也是泛起漣漪，他捏著荷包，裡面似乎有紙張，心裡多少會期盼裡面是寫的什麼。

  可是眾軍在旁，他身為主將，領兵出征。

  就算他見了顧昭來送他，心底雀躍的不得了，他還是要保持著作為領導者，該有的威嚴。

  蕭崇從馬車裡挑開車簾，看見兩人的這一幕，眼裡陰霾密布。

  他另一隻手，撫上眼眶上的頑痕，嘴裡幽森道：「穆小將軍可是要在這陪女子呆上一天，那不如這戰役你就不要去了，留在攏都城裡可好？」

  顧昭越過他人在車外的身影，視線落在蕭崇的臉上。

  她袖下手緊緊攏住，指甲摳進掌心。

  前世蕭崇坐在朝堂上，只是命了蕭禹拿著御令，就要了全部穆家兒郎的性命。

  這世他直接參與到，前線的戰役中，又是一種什麼樣的變數。

  穆嚴望著仰望自己的女子，心中的主意定了定，聲音溫了一些：「待我凱旋歸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好！我等你回來！」

  就這一句，隊伍又紛紛前行，等軍隊走遠了。

  顧昭才意識到手心裡的疼痛，她張開自己的手，望著指腹上還有密密的針眼，她神色裡帶著憂患，苦苦的笑了。

  從沒做過一個女工的她，有朝一日，竟然也會學著尋常女子，想要給自己的意中人繡點什麼。

  本來還想著，離過年還有十幾天，這些時間裡，也夠她慢慢做的，等到過年時，當作禮物送給穆嚴。

  卻忘了前世那年關後的戰役，還是來了。

  穆嚴需要年前就往邊疆行軍。

  這一路趕程，等著到了渝州軍營，才算真正歇了一夜。

  營帳里，油燈下，穆嚴掏出捂在胸口的荷包囊。

  心裡期盼又緊張，他將裡面的紙張，拿了出來。

  娟秀的字體浮在眼前，紙張上仿佛還餘留有寫信之人，淡淡的香氣。

  『此戰保國保民，亦保穆家軍，若是有人生出二心，即便是皇帝之令，也當誅之。

  務請謹記，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危機四伏，終需一戰，此去萬里，望君凱旋。』

  這些文字里，是顧昭讓他對蕭崇的預警。

  就是蕭崇在軍前拿出御令，只要是不利於的事情，讓他皆可不聽。

  甚至利害關係時，可殺了蕭崇。

  穆嚴的黑眸，沉了沉，對著蕭崇的敵意，他從來沒減過。

  那一回，將顧昭綁走，用性命要挾的事情，他不可能這麼快忘掉。

  想起那日，見到滿是血漬的人兒，他的心頭惡意更甚，嘴裡喃喃道：「當誅之。」

  常年練武，他的指腹早已變得粗糙，他輕輕的撫上『望君』兩字，冷冽的眸子裡，稍微有了點暖色。

  待君凱旋歸來，定與卿訴說一腔衷腸，陪卿靜候花開，帶卿遊歷山川。

  「小姐，石嬤嬤已經讓表小姐帶進譽王府了。「

  先篙稟報著，顧昭這幾日交給他的任務。

  捧著書籍正在翻的顧昭，眼中亮了一瞬，唇邊勾起一抹微笑。

  漫不經心的說道：「看樣子，那一百兩銀票，馬上就要被花出去了呢！」

  先篙口中的譽王府里，在後院的妾室房裡。

  一老婦跪在地上感激的說著：「表小姐您真是菩薩心腸，肯收留老奴，老奴一定好好為您做事。」

  被喚作表小姐的就是張晚意。

  張晚意坐在五足帶托圓凳上，享受著被下人，敬畏仰仗捧起來的感覺。

  她望著原是御史府里的下人石嬤嬤，這種感覺更甚。

  仿佛一下子，她的身份也同顧昭一樣變得嬌貴了起來。

  石嬤嬤是來譽王府收恭桶時，被她在側門瞧見的。

  那日，正好拿著顧昭給她的百兩銀票，打算出府去置辦點東西，好讓譽王有興致，能多留在她的房裡。

  可走到側門間，還是沒能想出要去買些什麼。

  猶豫間，她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原先在顧老太太房裡伺候的石嬤嬤。

  她現在嫁給了譽王，一直自我感覺身份被抬高了，所以見著以前認得的下人，更是馬上就將人叫住。

  她在石嬤嬤面前彰顯著她如今的身份，正好合了石嬤嬤的心意。

  石嬤嬤一口一個主子小姐的，喊得張晚意早就飄了起來，真把自己當了回事。

  她沒多做考慮的，當下就收留了石嬤嬤，這個被特意擰出府的老婦。

  對譽王府管事的只說，是府里的老奴不舍她，偷偷扮成收恭桶的，來這瞧她。

  又哄著床上的蕭禹，說要個以前伺候自己的下人進府。

  這種小事，不能敗了興致，蕭禹當下就答應了。

  就這樣，石嬤嬤總算是進了張晚意的房裡，以後跟著伺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