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對詩

2024-08-31 22:49:50 作者: 七塵妖妖

  御史府雖然算不上很大,但那園裡,亭台軒榭,水池潺潺,還有那造景的疊石怪木點綴,倒是幽雅不俗。

  園裡的菊花趕在深秋的尾上,不畏霜寒,又開出了一波,色澤各異,一簇簇,一叢叢爭相鬥艷。

  連廊內,幾人款款而來,最前一人最是眾所矚目。

  一身霜白暗花細絲褶緞長裙,身型偏高於後側兩人,肌膚又白若凝脂,眉目間靈動如獸,瑤鼻挺立。

  行走間,其身子挺的筆直,一步步都走的穩健,不曾低頭不曾羞澀靦腆。

  

  倒正好與跟在後邊的兩人形成了對比。

  一時之間,倒叫人忘了,是賞花還是賞人。

  顧逞起身示意,三人皆隨之而來。

  見那仙子般的人兒,落座在羅凜旁邊。

  一人神色低落,眼底泛上冷意。

  「御史府里的花雖說好看,真論起來,還是這幾位小姐兒俊,可謂人比花嬌。」

  將人與花作比,也是尋常,但話里口氣輕薄,說出來的話,生生變了味,一語必,引的在座賓客哄堂大笑。

  顧逞心頭不適,就要立起,回上兩句。

  坐在顧逞與羅凜中間的顧昭,扯住自己兄長的衣角,溫潤一笑,正欲開口。

  旁邊有人開口:「譽王殿下來御史府里,可謂醉翁之意,賞菊不成,難道是來賞人嗎?如若說是賞人,倒不知譽王殿下又是不是被賞之人呢?」

  這話一出,剛才一個個咧著嘴笑的,都悄悄抿著唇。

  心裡感嘆,冷麵將軍說出來的話語,都讓人生寒。

  蕭禹一愣。

  那穆嚴的意思,他當然明白,賞人者同是被賞者。

  他語氣輕薄了顧昭幾人,將幾人比作花。

  穆嚴不帶一字不敬,又將他也說成了被賞之人。

  坐在一旁的蕭崇,瞧著對面兩人,眼底滿是戾氣。

  有人開口:「今日有幸來御史府里,賞的攏都城裡最美的秋菊,還能喝上甘香的茶水,更有清酒美食,甚是嘆哉!」

  勛貴的子弟基本都是內有文墨的人,席間就不缺提議,以菊為題,作詩唱賦,每人輪流,接不下去就罰酒。

  蕭禹貫來對這些打發時間的事都感興趣,前面幾人作完。

  輪到他時,還是念上了一句,旁人應付道好,樂的他更是起勁。

  輪流相繼,顧瓊也算答上一句,輪到張晚意時,停了半會。

  只見張晚意垂著頭,扭著指節,支支吾吾也沒說出什麼來。

  有人看在眼裡對她另有所感,只覺不同於旁的官家小姐落落大方,張晚意的一顰一笑,更有小家碧玉的矯情。

  「滿園花菊鬱金黃,中有孤叢色私霜。」

  身旁的顧逞解圍道:「前一句是替我表妹念的,下面這句是我自己的。」

  顧逞又道:「階蘭凝霜暑,岸菊照晨光。」

  賓客們沒與垂頭的張晚意較上勁,顧逞念完後,都是贊到一聲好。

  目光齊齊停在,先才引了眾目注睛的顧昭身上。

  顧昭不慌不忙,幽幽地才道:「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蓮。」

  「好,」男人的聲音低啞又帶冷厲,在眾人之前最先叫好。

  「雨對霜,荒對倒,深院對半池,菊對蓮,真是不知道,顧小姐原來是個如此有學問的女兒家。」

  眾人瞧見,連一直沉默的信王蕭崇,都出聲叫好。

  同時,也是真心覺得這一句的妙處,紛紛讚嘆不已。

  顧昭迎上蕭崇那直直的眼神,沒有因為那眼裡的陰鷙,而低頭膽怯。

  「皇兄,那顧昭膽子看著不像個簡單的女子。」

  那一天發生在他臉上的傷,他從來沒跟蕭禹提過,他這個弟弟當然不清楚顧昭的為人。

  在地牢里,那個女子,沒向他屈服過,更是以自殘的方式解開繩索後,陰他一把的事情。

  他知道,顧昭確實非一般內院女子,不但沉著冷靜,還小有謀略,更是心狠手辣,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顧逞注意到蕭崇的視線,疑惑的同顧昭說著。

  「昭昭,我怎麼總覺得,信王殿下看你的眼神不善?」

  「他應是長得凶些吧!」顧昭粉唇輕彎,隨口輕語。

  過了顧昭,緊挨著的是羅凜,只聽其緩緩道來。

  「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譽王蕭禹學著蕭崇的模樣,端坐於位,正色說道:「荷對菊,盡對殘,已無對猶有,擎對傲,雨蓋對霜枝,是好句,羅公子接的好。」

  眾人也是連連點頭。

  「穆將軍該你了。」

  等過了羅瑩瑩,穆嚴不再吭聲,蕭禹以為穆嚴句窮,答不上來,想起剛才穆嚴對他冷諷,蕭禹故意為之。

  「穆將軍堂堂勛貴之後,可不會一輪都沒玩,就被罰酒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將軍府的都是一群目不識丁的武夫呢!」

  那半垂著的黑眸抬起,眼裡寒意逼人,神色森冷。

  不同於蕭崇臉上的陰沉,給人的感覺是出於皇室的權勢。

  此時穆嚴給人的寒意,是散發的強者氣勢,那種在戰場上,廝殺強取,震人心魄的肅穆之氣。

  蕭禹瞧見了,都是一怔。

  穆嚴提起裝有清酒的酒壺,添上一杯,抿了一口。

  低沉清冽的嗓音,鏗鏘有力。

  「紫艷半開籬菊靜,紅衣落盡渚蓮愁。」

  席中有人大讚:「紫對紅,半開對落盡,菊對蓮,靜對愁,更是應上顧小姐句中的一菊一蓮,實在是妙哉妙哉!」

  眾人讚不絕口。

  蕭禹抽了抽嘴角,也為自己續上一杯清酒,掩飾自己的不堪。

  「這麼久未見,他怎麼愈發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顧逞在一邊不解的說著。

  「不知!」

  顧昭的神色沉了一些,明明之前,穆嚴待她還是不同的。

  自從那晚,這一切已經變質了,穆嚴似乎是在有意的疏遠她。

  席間熱鬧依舊,幾番輪流下來,蕭禹都是句不點題,多喝上了幾杯,可是又菜又愛玩。

  張晚意坐在顧逞身另一側,殷勤的倒酒添水,將顧逞都灌了好幾杯下肚。

  顧昭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黛眉微蹙。

  聯想著前世的事情。

  這一世,張晚意的法子仍是如此嗎?

  那倒是沒了什麼新意,那下三路的做法,前世里,做出來時,府里沒什麼外人。

  顧逞認下了事,顧老太太做主就定了兩人的婚事。

  這世,張晚意依舊打著顧逞的主意,想著嫁進御史府,看樣子還是要在人多的時候,想著咬定顧逞,敗壞了顧逞和顧府的名聲。

  都到這份上了,她自然不必在意,這表妹的臉面是何物了!

  嘴角間勾起淺淺的彎意,笑不達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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