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君未立,有民心?
2024-08-31 22:47:41
作者: 七塵妖妖
皇上大行的消息在晚間外宣時,攏都城已經籠罩在了黑夜中.
遂寧公主蕭茜與徐利川正沉浸在大婚的喜悅中,聽到宮中來人傳詔時,震驚無比。
兩人草草的挑了身素衣就往皇宮趕去。
昨日路邊的樹上還是紅綢彩帶,一片喜氣,現在已經全都撤下,內務府的宮人們還在忙著換上白綢。
本應漆黑的夜下,因皇室突然外宣皇帝大行,燈火竟然都一一亮了起來。
孤寂沉沉的夜晚也開始嘈雜聲聲,偶爾還在外行的人,瞧見徐府出來的馬車,紛紛交頭接耳,低聲一句,無不是怪著遂寧公主蕭茜的這樁婚事不主大吉。
蕭茜坐在馬車上,心裡情緒複雜。
皇上的逝去,與她有著不可推脫的關係,若不是她與徐利川的事情被當眾撞破,若不是顧家說要去找皇上說事,皇上哪會知曉這事,哪會被氣的一蹶不振,臥床不起。
蕭茜沒有將事情的起因怪於自己的身上,反而一股腦的認為,這一切都是顧家造成的。
車外嘈雜聲音漸大,蕭茜拉起帘子想看看何事。
原先應該已經歇下的人們,這會兒大多聚在路邊,對著她乘坐的馬車,戳戳指指地,滿臉的鄙夷之色。
徐利川也探過頭來,問道:「外邊何事這麼嘈雜?」
路人中有人見了,聲音更是大了幾分,「瞧瞧那徐少卿,真是掃把星轉世,剋死自己的父親不算,才剛做了一天的駙馬,就將皇上也剋死了。」
旁人也是附和連連,目光尖銳的投向馬車,諷刺道:「可不是嘛!皇上抱恙正是因為追月節那日之事,若不是他不知廉恥,做出那檔子辱沒皇家的事情,皇上能氣成那樣,也就公主被他誆騙,不識人心。」
另一人反駁:「你還以為,公主當真單純無知,那徐少卿和顧御史嫡女的婚事可是早就定下,攏都城內人盡皆知的,要我看,這倆一丘之貉,都是害了皇上的禍首。」
路人聲討,漸漸不能入耳,蕭茜聽著氣不過,瞪著眼睛還想問罪,徐利川自知無顏,將蕭茜拉近了車中。
蕭茜脹著脖子,衝著徐利川怒道:「那群刁民的話你也聽到了,你不出去制止,拉本宮做什麼?」
徐利川從沒見過蕭茜在他跟前動怒,蕭茜一直以來都是溫順乖巧的模樣,徐利川揉了揉眉心,「去宮裡要緊,莫要在這裡耽誤了事。」
蕭茜只有生生咽下這口惡氣,負氣坐在一旁。
攏都城的軍營里,穆嚴得知了皇上大行的事情,腦中第一想到的是顧昭昨夜問他的那句話。
——等到攏都城內真正變天的那一刻,旨意仍然未下,各位皇子王爺終是有一人要呈這大統,你又是為誰領兵城下?
為誰?事情如顧昭所料,時間短的他還沒來的及細想,這一刻就已經真正的來臨了。
外面有人來報:「將軍,有人營外求見。」
穆嚴納悶,這個時間了會有誰來?
「何人?」
小兵答道:「是位姑娘,自稱顧昭。」
穆嚴心中一怔,連忙起身,大步跨出屋內,將人迎了進來。
馬車行來的一路速度偏快了點,將顧昭顛得腰肢有些不適,顧昭邊揉著,邊想
——等日後得了空閒,還是要去練練馬術的,這樣去哪裡,速度也快上很多,更不用被馬車顛得這般不適。
穆嚴深眸落在一襲素白軟羅上,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
顧昭不與穆嚴見外,逕自的坐在穆嚴方才坐過的軟墊上,抬眸說道:「為了昨夜問你的事情特地來的。」
顧昭提起昨夜,穆嚴又想起昨夜聽得那一番囈語,心頭驀然一緊,面上沉了沉,聲音清冷的說道:「你連夜過來就是為了這事嗎?」
顧昭莫名點頭,不然還有什麼應該讓她上心的事情,需要她親自走一趟的嗎?
穆嚴冷冷一哂:「穆家有訓,一切皆為百姓,為大梁朝政社稷,我穆家從不是愚忠之人,可若讓我憑一時就選一邊,我寧願一切保持如原來一樣的中立態度。」
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穆嚴即使聽了顧昭的那番夢境之事,也不能憑著這樣,就定了主意,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身為臣子,更是要三思而後行。
忠明君,無明君,忠黎民,忠民心。
如此的教條,他還未在顧昭說的蕭暻與蕭崇兩人中,細細定奪一番,切不能隨意站隊。
顧昭知道出生簪纓世族的穆嚴,這也是他該有的謹慎,只是這事一切都來得太急了,她不想等到蕭暻與蕭崇真正對立時,穆嚴在這事中討不到好,她擔心同她一起長大的穆嚴。
「皇上未留遺詔,信王綢繆也不是一時,也許早就為這種時刻做好了準備,而端王有皇后助力,到時懿旨一下,命你領兵與信王對抗,只怕你難做事。」
穆嚴背手而立,目光落在帳簾上,卻又像透過這一隔擋,投向千山萬水之外的穆家軍營中。
他在想,如果他的父親面臨這事會是作何決斷。
顧昭靜靜的在身後坐著,不知多久,穆嚴回頭,顧昭已經搭著腦袋眯著了。
穆嚴想過去將顧昭抱到榻上休息,但剛伸手,就收了回來。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聽到昨晚顧昭的囈語,他才知道顧昭對徐利川的感情,已經重到在夢裡都能念到兩人的孩子。
穆嚴現在連去抱她的勇氣都沒了,他凝視著眼前的女子,薄唇邊溢出一絲苦笑,是多麼的無奈。
這麼多年了,他默默的陪著她,偷偷的看著她,而她的心裡真的一點都沒他的存在。
如顧昭親口說的,只拿他當哥哥了。
穆嚴輕輕的喚醒了顧昭,淡淡的說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這裡是軍營,你在這裡多有不便。」
顧昭揉著惺忪的睡眼,忘了自己坐著坐著怎麼就睡著了。
她自從那日醒來後,入眠一直都要輾轉,從來不像今日和昨夜這番,許是這陣時日來真的睡得太少,身體乏了。
顧昭朦朧的問道:「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穆嚴說道:「你說的事情,我剛想了一番,若說信王日後乖戾,那端王卻也是優柔之人,若真有懿旨一事,我只見玉璽印做事,你無需為我多慮,我自幼隨父領兵,懂得何時為近,何時要守,真是到了那刻君未立,有民心所向,我自也是站在那邊。」
顧昭沉默。
君未立,有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