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避趨之
2024-09-02 20:24:19
作者: 阿長
人聲鼎沸,也給了李蘭舟些許喘息之機。
蕭琰看向妻子李玉鏡,見她人仍是端坐著,卻已是淚流滿面。
「父親無用,我又何嘗不是?」李玉鏡閉著眼道,「妹妹遇上這等事,我這做姐姐的竟這麼多年都不知情,還當她是被父親寵溺過頭以致暴躁任性。」
太子與皇后心情亦是極為沉重,雙腿像是灌了鉛似的難以挪動。在這種情形之下,安慰這種行為無力到像是對他們的憐憫,令人難以啟齒。
皇帝朝太子遞了個眼神過去。
蕭琰會意,上前道:「馮雪擁已死,今日下葬,您此時來控告他卻是有些晚了。」
「馮雪擁極為狡詐,他必然沒有死。」李蘭舟搖了搖頭,跪地求道,「求諸位,求陛下徹查此事,嚴懲馮雪擁!」
既敲了獬豸鼓,即便他不說,也會將這件事調查到底。何況這是李蘭舟用一雙眼換來的,他有資格提出這個要求,便是皇帝也不能阻止。
世上總有人行走在陰暗中,也總要有那麼一兩件事物跳出權勢之外,站在人性之內。這就是獬豸鼓的意義所在。
面對李蘭舟這樣的父親,百臣甚至沒有任何交流,直接命廷獄將所有事務後放,去查前駙馬馮雪擁。
「副統領何在?」太子蕭琰高聲問。
慕容梟並不在此,蕭琰沒了法子,只能命親兵與禁軍共同趕往城外去追馮家儀仗。
李蘭舟又向眾人磕了個頭,隨後盤坐在鼓前等待消息。
半刻未到,人群中有個蹣跚身影跌跌撞撞而來。
「我的兒…我的兒啊…」
來人正是李蘭舟的母親,那位素來不好相與的李老夫人。
眾人讓開一條道。
李老夫人流著淚地上前,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光。她在路上便聽說此事,震驚之餘更是心碎。
她看到兒子坐在鮮血淋漓的孫女身旁,撲倒在地嚎啕大哭。
「都怪娘啊…是娘不好…」李老夫人仰首痛哭,「我若早些留意,便不會釀成今日苦果…我不該來啊!我不該來!」
相比之下,李蘭舟反而越發平靜。
「母親若不來,阿星一輩子都要受折磨。」李蘭舟平靜地道,「現在也好,讓她休息吧,她很累了。」
李老夫人看著瞎了雙目的兒子和橫死的孫女,心痛得難以上前,便是伸手觸碰都像是觸在刀尖。
「娘沒用…都是娘的錯啊…」她的苦悶、悲憤在他們跟前是那樣蒼白,除了自責便是自責。
倘若她能將心思放在小孫女身上,是不是便不會有今日?
只可惜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懊悔也回不去了。
為了取證,幾位廷尉來到李蘭舟跟前,拱手拜了拜,道:「閣下節哀,只是關於此事我等尚有幾點疑問,希望閣下能如實告知。」
李蘭舟點頭:「知無不言。」
廷尉被他的眼睛驚了一瞬,隨後用更加恭敬的聲調問:「倘若事實真如閣下所言,馮雪擁的確犯下禽獸行徑,可這些年來他一直身居要位,大可不必遠走趙郡,使些錢財購入幼女顯然更加省事,為何要大費周章對令嬡下手?」
李蘭舟聽後慘笑一聲:「自然是因為——阿星長得像一個人。」
他微微側首,即便雙目無法視物,卻也感受到了知情者的震怒。
皇后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身下扶手,從牙縫中迸出三個字:「馮——雪——擁——」
阿星長得像誰?她二人分明同成璧一個模樣!
「求而不得,所以便去淫辱別人家的女兒?!」皇后蹭地一下站起身,揮袖命令道,「去查!去追!定要將馮雪擁捉回!」
皇帝回頭,望著她嘆道:「皇后最好現在回宮,不然繼續聽下去,可能會難以承受。」
皇后坐回了座位,道:「今日既然來了,便不打算走。我也想知道結果究竟如何。」
皇帝嘆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
太子親兵與禁衛被派出去後,很快便出了西明門,追上了馮翊。
此時馮翊正跪拜棺槨,眼見數百名禁衛圍住自己,尚不明白髮生何事。
直至禁衛們長槍對準了棺槨,馮翊才橫在他們身前。
「諸位這是要對我父親做什麼?!」馮翊紅著眼睛問,「他死了竟也不讓他安生麼…是三王叫你們來的?!」
親兵禁衛只得令來拿馮雪擁,對於馮翊卻是沒有下過任何命令,一時間竟僵持不下。
鶴儔下了馬走到馮翊跟前,道:「小淮陽君為何不問問,夫人現下在何處呢?」
馮翊聽後蹙眉。
「阿星一向我行我素,今早她一直想要尋我岳父,我便讓她留在府中了。」他不解道,「我父親雖不再是駙馬,但仍備受尊崇。如今他馬上就要下葬,你們這是打算做什麼?又為何問我夫人?」
鶴儔從來都是笑臉迎人,可聽過李蘭舟一席話之後,再難笑得出來。
「小淮陽君節哀。」鶴儔面無表情地道,「您的夫人已經歿了,而您的岳丈則去敲了獬豸鼓,告發馮駙馬玷污她十年整。」
馮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待這些話入了腦後,整個身子如墜冰窟。
他渾身僵硬得甚至連手都抬不起來。
「你說…什麼?」馮翊忍受著眼前潮湧般的黑霧和耳邊巨大的嗡鳴,艱澀地開口問,「你說…我父親…他…他對阿星…做了什麼?」
來人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
「馮雪擁就是個畜生!」
「玷污幼女,禽獸不如!」
「馮雪擁該死!」
罵聲不絕於耳,令馮翊震驚而失神。
馮府的人嚇得目瞪口呆,壓根就沒想到曾經的主人竟然做出過這等事。
來送馮雪擁的百姓一時間也有些接受不能,張口同禁軍對罵起來。
太子親兵和禁軍也不與被馮駙馬善行迷了心眼兒的普通人較真,直接拉開了馮翊,合夥兒用長槍撬開了棺槨。
只見館內僅有一截首尾被綾羅包裹著的橫木,馮駙馬屍首果然不在棺中。
「好一招金蟬脫殼。」鶴儔冷笑,「小淮陽君這下可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