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沉碧霞
2024-09-02 20:23:57
作者: 阿長
蕭瑧離開後,李星儀睡了最為忐忑了一覺。
次日天不亮便醒了,今日本該要與蕭瑧一起回相府,但蕭瑧自去尋藍清讓後一夜未歸,她便決定一個人回去。
凌家上下都知道她備受蕭瑧疼愛,倒不會因這位新姑爺沒有同她一道回來而心存不滿。
李星儀帶著提前備好的禮物回了相府,老太太見著她,逮住她的手又是一頓搓揉。
「靈鑒待你可好?他今日怎的未同你來?」老太太問,「是不是叫什麼事兒給絆住了?」
李星儀看著慈祥和藹的老太太,想起昨日之事,終於明白為何老太太為何會對她這樣好。
「您都知道,您一直知道對不對?」李星儀蹙著眉尖問,「您知道我母親是誰。」
老太太先是一愣,隨後便笑了,摟著她的肩頭將她按在自己的頸窩裡。
「傻孩子,婆婆如何會對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這樣好?」老太太感嘆著說,「你是成璧的女兒,便是我的寶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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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儀一吸氣兒,便感覺五臟六腑好似都在疼一樣。
「您既知道,怎麼不告訴我?」她問,「我從未見過我娘,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麼人,是什麼模樣…開始皇后說我像她,我只當是這世上又多了個長得一樣的人,有太子妃的妹妹在前,我便不曾往這上面想過…我是昨日才知道,她原來就是我娘。」
老太太長長地嘆氣,有些斷斷續續的,應是傷極了心。
「婆婆若是說了,豈不等同於昭告世人,你娘明明嫁了人,卻與你生父有了你?」老太太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道,「連你生父都不敢,婆婆又如何敢?」
倘若這件事情大白於天下,那麼母親便是婚內與父親私通,給安大人戴了一頂大大的帽子不說,父親在別人眼中甚至是母親的姘頭,已經死去的三人都將會遭人戳脊梁骨。
「你娘從未跟婆婆說過他。」老太太忽而開口,「可每每提到他的時候,她的眼睛都是亮亮的。那時婆婆沒見過你爹,也不知道她說的哪個。可就有一次,婆婆遠遠地見著了——那是夏天,晚上悶得很,你娘邀了婆婆一道出來走走。走到一處橋邊,馮雪擁、安羨生和你爹三個人也在。那時候你爹真是俊朗,眉眼就跟畫裡的仙人似的,天氣熱,他穿著藍衫子,再浮躁的人看著他也能靜下來…那真是,多少人里都沒有他標緻。他們見著你娘便獻殷勤,馮雪擁買了個鐲子,安羨生買了把梳子,只有你爹,他什麼都沒買…」
李星儀聽得入了迷,瞪著眼睛看老太太。
「你現在的表情,同你娘那時候一模一樣。不過,你爹可不摳。」老太太笑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臉,繼續說,「後來,馮雪擁和安羨生去給你娘買吃的。你爹這才和你娘獨處…天色雖晚,我瞧見他兩手握拳,非要讓你娘猜在哪個手裡…你爹也真是,兩隻手都透著亮,生怕她猜不中似的。你娘猜了一隻手,他一攤開,手裡飛出來倆流螢…你娘怕蟲,給她嚇了一跳呢!」
李星儀回想,這的確像是她爹能幹出來的事兒。
聽老太太說起父母的從前,她既高興又難過。
尋常人不會有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在李星儀的認知中,「母親」是一個很遙遠的人。從呱呱墜地長至亭亭玉立,這二十年來「母親」從未參與到其中,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聽說時看得見,卻摸不著。
如今那個影子越發地清晰起來,她有了姓名,她有著高貴的出身,她曾集所有人的寵愛於一身——眾人眼中如此完美的成璧竟是自己的母親,怎能不讓李星儀驕傲?
李星儀高興,同時卻也痛恨馮公主。若不是她,母親說不定可以活得更久——如今自己有蕭瑧等人做後盾,又怎能輕饒了馮公主?!
且都說如今的馮公主昏迷不醒,誰知道這是否又是她的詭計?
李星儀從凌太夫人懷中起了身。
「這就回去了?」老太太打趣,「就這樣捨不得靈鑒?」
李星儀扭頭道:「我想找個時候去馮府瞧瞧。」
馮駙馬停靈日久,馮翊已經向蕭瑧遞了不少信兒,蕭瑧不理,他便上書,乞求皇帝能允先考下葬。皇帝得知後亦准了,三日後便是馮駙馬下葬之日。
到時她可以借著替馮駙馬送葬為由進馮府,探一探馮公主到底是怎麼個情形。
「你已經嫁了人,就好好地同靈鑒過日子。」老太太拍著她的手道,「靈鑒是個好孩子,你們正般配。」
李星儀知道老太太應是誤會了。
「我知道。」她說,「我想這輩子都同他好好地。」
老太太點點頭,看著外間的雲,又道:「這雪才化了多少時日,說是京畿西北那塊兒又開始下雨…澄練那丫頭,行程怕是要耽擱上一陣兒了。」
說起裴澄練,李星儀便同老太太講她來信里說的事兒。
「你娘還在的時候,可喜歡帶著阿純玩兒了。如今阿純又娶了澄練,這倆人真是要玩兒上一輩子。」老太太又道,「說起來,他同你娘最是親近了。」
李星儀突然想起,蕭純看自己的時候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另一個人一樣。
在老太太這裡又坐了會兒,最後李星儀回了聽風苑。
蕭瑧沒有回來。
料想那座明王石像上梵文複雜棘手,需要耗費藍清讓與迦迦等人不少時間精力,未能及時歸來也在常理之中。
李星儀心中忐忑,晚間躺在床榻間翻來覆去地思念他。想要去尋他,又擔心自己貿貿然前去打擾會誤了他們的事。
再等等,那就再等等。她心裡這樣想著。
就這樣,此夜她一人孤身入眠。
夜半時分,外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第一場春雨。
李星儀感覺似有雨水落在面上,於夢中倏然驚醒。
落在她面上的不是淚,是蕭瑧的手背。
他正坐在床邊,身上穿的仍是走時的那一身。他素有潔癖,李星儀極少見他同樣的衣裳穿過一日。
他的手背撫著她的臉,輕柔的動作與眼底的痛色一併在她醒時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