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負金罍

  李星儀讓她辦的這件事，便是要她進宮一趟，同藍清讓說她在相府。

  起初裴澄練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沒想到下輩子不必當牛做馬竟換來一件如此簡單的事兒，還琢磨了半天「藍清讓」是何方神聖。

  直到想起皇帝身邊常跟著的那位戴著高帽的年輕宦官，她才反應過來竟是常侍奉於御前的那位藍內臣。

  「你什麼時候認得他的？」裴澄練滿臉通紅地驚叫起來，「他…他可不行！那可是個宦官！」

  李星儀呆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裴澄練的意思。

  「你這隻腦袋究竟每天在想些什麼？！」她怒道，「我們都是清清白白的人，你想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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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澄練腦子不清白，看誰都不清白，但凡有一點兒風吹草動，立馬就能扯到男女私情上去。

  見小啞巴這麼說，她總算是鬆了口氣——不是瞧上宦官便好，畢竟宦官他們…不能人道嘛！

  裴澄練腦瓜子淺，沒深思李星儀為何要帶話給藍清讓。畢竟在皇帝跟前的人，沒有一個不想巴結的，加上李星儀之前在宮中居住過一段時日，興許倆人有些交情也說不定。

  李星儀讓裴澄練去辦，卻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如今已是相府小姐，想要做什麼事都比從前要簡單需要。但她想要見蕭瑧，凌相不允，同時又不想讓凌太夫人對她失望，便只能將這件事託付給裴澄練。

  裴澄練能自由出入宮中，又因脾氣驕縱，多少人巴不得躲著她走。這樣張揚的人去尋藍清讓，只會讓旁人認為她是尋麻煩去的，不會在意她同藍清讓有什麼糾葛。

  倆人商量好了，李星儀又陪她在相府轉了轉，送走這尊大佛時已近午時。

  午間李星儀陪同凌太夫人進餐，又聽她問起裴澄練。

  「澄練是偷溜出來尋我的。」李星儀說，「怕她家裡人著急，我便讓她先回去了。」

  凌太夫人笑道：「裴家兩個小丫頭都不錯，我記著那個大的好像成親了？」

  李星儀頓了頓，道：「成過親，據說後來又分開了。」

  「那個年輕人，我也見過，瞧著倒是好模好樣的，就是心思重。」凌太夫人說的是慕容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早晚要分開的。可門當戶對也有貌合神離的，這些都難說，還是要看緣分。」

  「是這個理。」李星儀這回是真心認同這話。

  她因父親獲罪，一夕之間也從天而落，又因凌太夫人一句話重新回到雲端之上。

  門當戶對的確重要，可出身如何，到底不是人能自己選擇的。

  -

  很快裴澄練就帶來了機會。

  燕王妃亡故之後，陸陸續續不斷有人前往永安宮弔唁。因是暴斃，又死在暴雪最後一日，不宜停靈過久，便趁著這兩天晴好的日子趕緊發喪。

  裴澄練未過門，倒也不必前往。皇后擔心蕭瑧入獄一事會影響了她，乾脆將人召進宮安撫。

  裴澄練順理成章地進了宮，完美地完成了李星儀交代給她的任務，避免了下輩子的做牛做馬。

  當日下午，凌太夫人剛睡下，北北便在門口伸頭探腦地說，有個奇怪的人來尋她。

  奇怪的人？！

  李星儀皺著眉頭問：「是不是白皮膚，穿得很厚實，看起來特別怕冷的一個人？」

  「對呀對呀。」北北想了想，又說，「不男不女的，大概是個女的吧。」

  李星儀伸指戳了戳他的腦門：「不可以這樣說別人。」

  她起身出府，果然見藍清讓站在牆頭下。明明凍得嘴唇發白，卻還是耐心地在等她。

  見她來，藍清讓遠遠地拱袖。

  李星儀將他帶到一處角落。

  「老夫人睡下了，醒來不見我又要來尋，我長話短說。」李星儀道，「走時那日我未見你，便一人出城，經過博陵和西面的無名小鎮，發現有人一直在跟蹤我。若非簡王殿下及時趕到，怕是會性命不保，所以這期間未能同你書信聯絡。」

  藍清讓本也欲解釋當日自己為何失約，聽她這樣一說，便明白她已經知曉蕭瑧將自己強留一事。

  「殿下是信守承諾之人。」藍清讓看了看她的裝束，錦衣白裘，看來在相府內過得很好。他又問李星儀：「只是如今殿下入獄，對於小姐而言正是離開的好時機。」

  「是好時機。」李星儀頷首，「但我不打算走。」

  藍清讓不明白她為什麼不願意同自己一起走，唯一的解釋便是在相府的日子過得舒坦，她捨不得。

  「我已想清楚，我不能總是逃避，不然兄長一個人很難堅持下去。」李星儀靜靜地看著他，眼神清澈而堅毅，「若是這麼一走，至多只能保全自己。可我娘得罪過什麼人，我爹又為何要自盡，我到死都不會明白。」

  藍清讓目光沉沉地看著她，說：「若我說，這其中之事遠比小姐想像的更複雜，更令人難以承受呢？」

  「那我也要做個明白人。」她再上前一步，「就這麼稀里糊塗地走了，我才會後悔。」

  藍清讓眉心卻擰出一道溝壑，然而眼神卻舒展開了。

  「既然小姐已做決定，那麼…」他朝李星儀拱手拜道，「清讓單憑小姐吩咐。」

  李星儀輕點頭。

  藍清讓常行走殿前，對於朝中諸事再明白不過。

  多一個人幫她，便多一分力量。

  不過，她眼下要做的事便是儘快見到蕭瑧。

  「你是否得知殿下現在的處境？」李星儀問他，「如若有機會，能不能帶我見上他一面？」

  藍清讓搖頭：「此次殿下嫌疑過重，陛下為堵悠悠眾口才會將他帶回。然而殿下同陛下相處過於剛硬，如今才會入獄。牢獄陰冷，殿下卻不打算出來，所以他如今的處境並不算好。」

  李星儀袖中暗暗捏緊了拳頭。

  燕王妃明日大喪，當日定有機會可以見他一面。

  果然，藍清讓思索一番後道：「燕王妃之死並非殿下所為，然而殿下是重禮之人，大喪時他必會到場。」

  李星儀先是一喜，後又有些犯難——她一個未嫁女子，怎麼才能混入奔喪的女眷中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