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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永安宮

2024-09-02 20:20:21 作者: 阿長

  有些時候,人不能不信「否極泰來」這個詞兒。

  這兩日不得不說,經歷了大風大浪的人有之,而裴澄練卻是最特別的那個。

  燕國公覺得女兒是病了。

  不然怎的婚期將至卻出了這樣的事,她還能笑得出來?

  「你笑什麼?」燕國公問她,「你的婚期要延後,若你祖父不好,怕是又要等上一年半載,這時候你怎還笑得出來?」

  「不嫁就不嫁。」裴澄練齜著牙道,「我想陪著爹和姐姐。」

  燕國公有兩個女兒,這話從哪個嘴裡吐出來他都不信。

  「你莫要同為父耍什麼花樣。」燕國公站起身道,「三殿下遭逢此劫,我要進宮面聖。」

  「那我同您一起去。」裴澄練也跟著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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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國公拒絕了她:「你去湊什麼熱鬧?還不在家好好呆著!殺害燕王妃的兇手還未捉到,這陣子我看你就不要出門了!」

  「我不怕!」裴澄練昂首道,「我倒要瞧瞧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居然敢在天子腳下犯這等事!」

  燕國公板著臉叫來人,將女兒拖回了院子。

  禁足,又是一套禁足。

  可被禁足的次數多了,裴澄練也有了應對的法子——只要不是將她的房門鎖起來,她有的是辦法出府。

  裴澄練偷偷從後門溜了出來,然而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李星儀。

  國公府同相府離得不算遠,隔了一座寺廟、兩條街。裴澄練來到大門前,看著陛下御賜的牌匾,心說自己可算是交了個靠譜朋友——小啞巴果然不愧是小啞巴,可真能憋住話,瞧她平日裡不聲不響的,居然是相府的大小姐。

  門房見是她,倒也不意外。凌相口中常說的燕國公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是「一門心思撞南牆」,二女兒則是「瘋丫頭」。說也說,羨慕倒也羨慕,聽得久了,連門房都知道。

  「二小姐來得不巧了。」門房道,「一早我們老夫人便帶著小姐進宮,說要給皇后看看去。回來準備準備再拜祖宗。」

  裴澄練想著小啞巴從前進過宮,騙了宮裡頭的一家子,皇后說不定恨死她了。這時候凌老夫人再拉著她去皇后跟前轉悠,可不是羊入虎口了?

  「竟錯開了!」裴澄練後悔不迭,「早知道我也進宮去了,還能同她打上個照面,替她在姑母跟前多說兩句好話。」

  說罷便唉聲嘆氣地離開了相府。

  說愁也不算太愁,在裴澄練的認知中,小啞巴一直是個聰明的人,她的法子一直比自己多。

  適逢今日是經久未見的大晴天,拋卻了眼前煩憂的裴澄練在街上多轉了會兒,不知不覺便來到宮城附近。

  宮城東邊的復道上遠遠地走來一行人,像是從宮裡頭出來的。只不過每個人都身穿素衣裳,披頭散髮地抱著一籮筐物事朝北走。

  裴澄練看得好奇,揪住最末的那個問:「你們是幹嘛的?」

  最末的那個見了她,低眉順眼地答:「為燕王妃殿下送香燭。」說著便將籮筐往身前一讓。

  裴澄練揭開上頭蓋著的白布,見裡頭果然是香燭。

  「晦氣!晦氣!」裴澄練嚇得趕緊甩手,「快快拿走!」

  宮人朝她低了低頭,匆忙跟了上去。

  裴澄練將揭白布的那隻手在衣擺上抹了又抹,直到感覺晦氣蹭乾淨了才罷休。

  她剛抬步向南走,走出去兩步後卻又轉過身子。

  她可以去看看王叔呀!

  -

  永安宮坐落在掖庭以東,東宮西側。

  燕王妃的棺槨靜靜地停放在永安宮內,因人是橫死,除卻披麻戴孝的宮仆,更有比丘修士在其中,求神拜佛各顯神通以安息魂靈。

  燕王蕭純身著黑袍,端端正正地跪在棺槨之前。

  自從妻子出事後他便不眠不休地跪在此處,若非皇后的人來灌他湯粥,怕是連飯也不曾用過一口。

  永安宮內諸人口口相傳,說起燕王與燕王妃時既覺得二人鶼鰈情深,又為他們生離死別而感到惋惜。

  又有宮人來勸說他下去歇息的,他也不理,因開不了口,只能搖頭,那憔悴的模樣讓人見之心碎。

  蕭純跪在靈前一日一夜,腿腳麻得厲害,正準備起身,外頭又來了人。

  「殿下…」宮人面有難色地道,「燕國公家那位小姐來了…只是穿得喜慶,奴等未敢讓她進門…」

  蕭純一愣,隨後便知是誰來了。

  他揮了揮手,咬著牙根站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裴澄練被攔在永安宮外,先頭還覺得自己受了辱,可經人一提醒才發現自己今日穿了絳色長裙。

  她又不用替趙海棠戴孝,原也沒想著來,誰有工夫天天盯著那幾套衣裳瞧?

  正不知朝誰撒氣呢,又來了兩名小婢,手上拖了條長長的黑絹,不由分說地便將她的裙擺圍了一圈,最後在腰間系了個結。這樣一來便遮住了她裙擺上那抹艷色,總算可以進永安宮了。

  裴澄練沒吭氣,畢竟是公府出來的小姐,任性歸任性,該守的規矩還是會守。

  黑裙在風中搖擺,裴澄練步履歡快地走進永安宮內。

  霽後的永安宮別有一番顏色,只是平素里帝後與太子諸王不會來此,宮人甚少清理此處,唯今日作為燕王妃治喪之地,這才有了一番用武之處。

  通往正殿的台階共有四十九級,只中間清掃得乾淨,兩邊依然堆著厚厚的雪。

  燕王蕭純站在頂層台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眉峰蹙起,神情看起來異常悲痛。

  見了他,原本裴澄練是開心的。

  可他的那副表情像是宮檐下凝結的冰刺,一下便捅到了她心頭。

  他與死了的趙海棠才是正經夫妻,縱然知道自己是妄想,可見他這樣難過,她心裡的那份難受又被放大了幾分。

  她無措地低下頭,看著被黑絹蒙上的襦裙,只覺得今日來的巧了,卻也不該來。

  她來做什麼呢?來見小王叔嗎?可他這會兒正傷心呢。又不到發喪送拜的時候,這樣突兀地闖進來,他會覺得她冒失嗎?

  裴澄練覺得自己好像在一瞬間便長大了。

  因為她發現,這場情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在同自己博弈。

  而她這個人,卻是游離於另一對夫婦之外的第三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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