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雪如霜

  皇后雖沒說什麼，可太子妃卻開口了。

  「太夫人心善，人人都知道。不過收養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她睨了李星儀一眼，問，「這世上長相相似之人可不少，光在咱們周圍便遇見了兩個。太夫人焉知日後不會出現第三個、第四個？到時也盡數收入府中做養女不成？」

  李星儀垂眸。

  若無人提起此事，她心中還有些七上八下，現在太子妃拿到檯面上來說，她倒是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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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打量我老糊塗，殿下便拿我說笑。」凌太夫人卻笑道，「我頭回見這丫頭，還是在殿下的宴席上，當時啊我就看這姑娘面善。你家太夫人坐我邊上，我就問她這丫頭是什麼人，她說是殿下的妹妹，她的孫女。那時我便想，她既有長輩疼愛，正是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了…」

  太子妃抿唇，並未吭聲。

  「世上熙熙攘攘這許多人，你來了，我去了，能碰上說兩句話已是不易，更莫說在一起相處又是何樣的緣分了。」凌太夫人伸手，將李星儀拉得更近，看著她道，「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以後還能見著幾個合眼緣的姑娘？隻眼前這個就罷！所幸你那妹子尋回來，倒是讓我鑽了空子…既然這個都不要，那我老太婆便要了！日後她就是我凌家的寶貝，倒也不用怕你們來搶！」

  凌太夫人說話時的小動作不斷，不是捏捏李星儀的手，便是搓搓她的臉，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皇后面上有止不住的訝然，便是太子妃也是一副出乎意料的模樣。

  「我還以為…」皇后張了張嘴，忽而便跟著笑了，「緣分這事兒，又有誰說得清呢？不過說到底是凌家的家事，外人誰會插手？只要婆婆覺得好，那便是好。」

  凌太夫人拍了拍李星儀的後背：「還不快謝娘娘？」

  李星儀這才反應過來，原是皇后跟前的這一關過了。

  她忙跪下來，俯身又向著皇后磕了個頭。

  剛剛出神，是因為凌太夫人的那一番話——好像自打進了凌家後，這一切便覺得過於夢幻了。她心中一直有一份怯懦，那便是自己好像一直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下——或是李二小姐的，又或是那位名喚「成璧」的神秘女子的。

  從前她得到的矚目同這二人有關，可剛剛凌太夫人的那番話讓她明白，模樣縱然相似，但在凌太夫人看來，緣分更勝一籌。

  此刻李星儀只覺得鼻子酸酸，眼眶也熱熱的，想來凌太夫人再多說那麼一句話，淚珠便要掉下來了。

  她磕了頭後起身，又站回凌太夫人身邊去。

  只是這回不再攙著老太太胳膊了，改用抱的。

  凌太夫人沖她點點頭，像是示意她安心。

  這件事兒算是翻篇了。

  溫女史上了茶點來招呼二位貴客，凌老夫人依然是用餵豬仔的方式餵李星儀：「寶寶多吃點兒，看給瘦的。」

  「都說隔輩兒親，果然不假。」皇后酸溜溜地道，「照這麼個吃法，日後嫁不出去就要賴在婆婆身上。」

  「若真嫁不出去，便是那群後生瞎了眼！」凌太夫人樂呵呵道，「寶寶模樣好著吶，再胖點兒，成個大圓臉兒，瞧著就喜慶，誰會不喜歡？」

  說歸說，李星儀可不想變成大餅臉。

  她悄悄地睨了一眼皇后。

  皇后這會兒還被蒙在鼓裡呢，還不知道三殿下同她的事兒。

  李星儀心中有愧，更不敢同皇后對視了。

  不過皇后看人是真准，當初她便同自己說過一句話——「他們碰上喜歡的姑娘都一個樣，熱絡得很，區別就是在臉上或是在心裡。你翻到要小心那些看上去不怎麼熱絡的人，若那種人對你有意思，會叫你連一絲防備都沒有，等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心都送出去啦。」

  就是這麼著，說的可不就是簡王殿下麼？

  原本瞧著也沒什麼，多溫和的一個人，可是卻悄悄地在她背後揦她的心。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李星儀低著頭抿唇一笑，笑著笑著聽到皇后說了一句話，便又笑不出來了。

  「昨日差羽婚宴上的事兒，想必婆婆也聽說了。」皇后嘆了口氣道。

  「天殺的人，竟在大喜的日子幹這事兒！」凌太夫人唏噓到，「我也算是瞧著靈鑒長大，那孩子心眼實誠得很，我老太婆第一個不信是他做下的！三兒，你去勸勸陛下，將靈鑒放出來罷！那是個好孩子，從沒吃苦受罪過的…」

  凌太夫人都信，皇后又豈會不信自己的兒子？

  「老三這些年的確張狂了些，但他絕對不會動身邊的親人。」皇后慢慢道，「可他那脾氣婆婆又不是不知道，陛下派誰去問話，他一句也不漏，只說讓陛下自己去查…這個老三才是會活剮人心的冤孽！便是稍微服個軟又能如何？偏他就不，非要同陛下對著幹。這爺倆的倔脾氣倒是一模一樣。現今陛下發火，將靈鑒關在地牢裡頭去，說讓他好好吃上一番苦頭，看他那身犟骨頭日後還硬不硬…」

  李星儀聽得揪心——殿下被關進地牢了？

  那地方她待過，雖說只有短短半日，卻是萬萬不想再回去的。

  牢中不僅陰暗，如今天晴化雪，只會比她進去的那時候更冷。坐在乾草堆的床上凍得下半身都疼，殿下細皮嫩肉的，又如何能遭那份罪？

  「這回事情鬧得太大，只得由你私下裡頭照應著。」凌太夫人嘆氣說，「還有更難受的吶——小純不就是？好不容易回京一趟，還死了媳婦兒，真是造孽哦…他現在如何了？」

  「哎，阿純啊…」嘆氣像是傳染了似的又來到皇后嘴邊，「海棠驗身後便進了靈柩，現今存放在永安宮。阿純在永安宮陪著她，說是一夜也不曾吃喝，就只是跪著。今晨我又讓人去瞧，總算進了些粥飯。倆人瞧著不親近，到底是過日子的夫妻，一個走了，另一個便跟丟了魂兒似的呢…」

  李星儀咂摸著不太對——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她若是燕王蕭純，縱然不恨趙海棠，也不會這般傷心。

  難不成真是她與裴澄練會錯了意，他們夫妻二人其實關係很好，只是玩得花？

  可若真是如此，那趙海棠死前說「他要殺我」。為何她不將這件危險之事告知與之最親近的燕王蕭純，而是同別人去說呢？

  思來想去，他們夫妻二人之間定然有隔閡在其中。

  只是為何會走到如今地步，怕是只有燕王本人才知曉其中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