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藤纏樹

  凌相最終還是沒有答應她的要求。

  丞相在朝中舉足輕重，尤其是在馮駙馬辭官之後，原先三輔臣只餘下兩位，而慕容達卻有心偏向簡王。

  簡王若順利迎娶燕國公之女，朝中便只剩下自己一人態度曖昧。倘若他的女兒同簡王有了來往，那太子便是真正的孤立無援了。

  這其中勢力糾紛太過複雜，不是李星儀這樣的姑娘能看得透的。凌相難以同她細細解釋，便只能告知她結果，那便是不可以接近蕭瑧。

  哪怕是蕭瑧提前預見了一切，秘密來見他，要求他收李星儀為女，他也不能看著她奔向蕭瑧這麼個心機深沉的人。

  他的女兒不可以是任何人的工具，這是凌相對李星儀唯一的期冀。

  凌相離開後，李星儀一個人靠在榻上，看著凌太夫人發呆。

  她想過自己的將來，或許會死在京中，又或許會遠走高飛。而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局面則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也不知蕭瑧現在如何了，是不是被送入宮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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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這般冤枉，以他那樣要強的心性、那樣不肯俯下的頭顱，定會再遭陛下掌摑。

  李星儀從來不曾覺得，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會如此掛念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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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是做大小姐，裴澄練倒是比李星儀過得舒坦得多。

  死了個燕王妃，她高興得簡直要上天。

  「可惜，三哥哥是被冤枉的。」裴澄練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一點兒也看不出傷心來。

  「殿下遭了難，你倒是高興了？」裴橫波將她的腿推了下去，「再怎麼說，殿下也是你的未婚夫婿。」

  「三哥哥絕對沒有事的。」裴澄練又將腿翹了上來，晃悠來晃悠去，道，「上回三哥哥一聲不吭砍了那倆貪官的頭提著上京，最後不還是什麼事兒也沒有？有姑母呢，不用擔心他。」

  裴橫波自是不用擔心簡王安危，不過她更擔心的是裴澄練的親事。

  「父親說，祖父油盡燈枯，撐不了幾日。」裴橫波淡淡開口，「倘若在此之前你無法同殿下成親，日後便要披麻戴孝，那時怎麼嫁人？難不成你真要一直拖著，拖成個老姑娘？」

  裴澄練坐起身子。

  「可是，我倒寧願變成個老姑娘。」她道，「姐姐，你說得倒輕巧，你怎麼不嫁人呢？」

  這話問得裴橫波一愣。

  為什麼不嫁人？

  因為從前她跟過慕容梟，分開之後，看誰都感覺缺了點兒什麼——要麼模樣不夠周正，要麼儀態不行，要麼家世不夠好…可慕容梟的模樣儀態也算不上好，家世就更不用說，不過是大將軍義子而已，又不是親生的兒子。她心裡知道，那些挑剔不過都是藉口，為的是自己同他還有迴旋的餘地。

  動過情的人太苦了，想得開的倒好，想不開的每日都在拿昔日時光煎命。今日又見著他，可惜不能同他說上一兩句話，便總覺得一絲魂兒又被抽走了似的…

  裴橫波不想讓妹妹重蹈覆轍。

  可裴澄練的這個性子，若是同她好好說，她只會捂著耳朵不聽，真真氣死個人。

  裴橫波對剛剛的問題避而不答，只說：「燕王妃暴亡，而姑母與太子妃有妊，為防衝撞她們二位，必不會在宮中治喪。在京燕王府一直未落成，想來會在永安宮大辦。都畿官員不說全到，也來個七七八八。到時那些有心思的人能不將自己家適齡的女孩兒帶來？到時候陛下替他一相看，又成事兒了。」

  裴澄練一聽，頓時便有了強烈的危機感。

  「啊？！」她豁然坐直了身子，「小王叔還會再娶？！」

  「你覺得呢？」裴橫波睨她一眼，「『鰥夫』一詞只說與普通男子聽罷了，燕王殿下身份如此貴重，京中貴女又素來眼高於頂，不願嫁給他，卻不代表天下女子都不想。那些小官員家裡的姑娘，未必就是無德無才之流。若是被瞧上了，全家人的身份都跟著水漲船高，到時候誰還會說她出身不好？」

  原本因燕王妃的死而頗感到輕鬆的裴澄練，如今不禁慌了神——拖著果然沒用，該來的早晚還是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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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廂李星儀捱著凌太夫人，聽著她的鼾聲，心中惦記的卻是蕭瑧。

  殿下被討人嫌他們帶去了哪兒？

  李星儀苦苦思索，怎麼才能想個法子同討人嫌見上一面才行，好打聽殿下到底被關去了哪裡。

  她的眼神掃向窗外。

  今日下的雪倒是沒有前兩日緊了，想來天晴便是這兩天的事兒。

  化雪可比下雪時冷得多，也不知道殿下住的地方如何，炭燒得旺不旺呢…

  想見蕭瑧的心萬般急切。

  坐得久了，腿便有些發麻。李星儀挪了挪身子，換了個舒服的位置，又將凌太夫人與自己的手往被子裡掖了掖。

  李星儀看著白髮蒼蒼的凌太夫人，心裡全是感激。她心裡清楚得很，這位老人糊塗，見自己第一眼時便錯認成了那一位，這才有了今日的機遇。

  就這一動，雷打不醒的凌太夫人卻醒了。

  「寶寶，你哭什麼咧？」她捏了捏李星儀的手問。

  李星儀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去，摸了摸自己的臉，的確有濕濕的痕跡。

  「沒什麼。」她胡亂地擦了下臉，「您醒了？」

  凌太夫人看著她，笑得褶子一層一層的，眼底是止不住的高興。

  「婆婆老了，動不動便要打個盹兒，誰也叫不醒。去歲我見你呢，心裡一直掛念得慌，就想將你接回來。」她說著又指了指方才凌相站過的位置道，「今天阿元說，要接你回來也成，但今後不能喚你大名了，只能喊『寶寶』。喊了寶寶，你才會跟我回家。」

  李星儀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為何凌太夫人一見面也不喊「成璧」了，改稱「寶寶」了。

  不得不說，這個稱呼黏膩得很，讓她十分不好意思。

  可偏就有些人家，哪怕自家兒女長大了，甚至奔三奔四了呢，關起門來照樣喚乳名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