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破泉冰

  李星儀豁然站起身，裴澄練險些被她帶倒。

  「小啞巴，別去！」裴澄練死死地拽著她，「讓她死，讓趙海棠死…」

  「嗯，讓她死。」李星儀戴好冪籬，可手在顫，聲音也在顫。

  裴澄練歡天喜地地跟著起身，抱著李星儀轉了個圈兒，嚷嚷道：「我就知道！小啞巴最好了！」

  

  李星儀使勁兒擺脫了她，剛走出兩步，又回頭問：「你既不喜歡簡王殿下，為何前兩日要摸他的臉？」

  裴澄練想了想，的確有這麼一回事兒。

  「那是因為…我那天剛剛摸過王叔，心肝兒都在顫。我擔心是自己想岔了，便去摸三哥哥。倘若摸他的時候心肝還是顫，我便是個色胚了。」裴澄練不好意思地道，「可我那天摸了好多人，三哥哥、我爹、家裡頭的下人…連我姐姐養的那隻小公狗我都未放過，可一直沒有那樣的心境，所以才確定自己的心意。」

  李星儀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裴澄練覺得莫名其妙——怎麼剛剛好像聽到小啞巴還笑了一下呢？

  小啞巴在笑話她？！

  可惜剛剛已經求過她，不好再對她發脾氣了。

  可她是怎麼知道自己前幾天摸了三哥哥的臉的？

  裴澄練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這裡，她提起裙擺便追了上去。

  「小啞巴！等等我呀！」

  -

  李星儀回到廊道內時，宴席剛剛開始。

  她坐下來後，只覺得渾身都有勁兒，連尾指都在抖。

  長樂看她不對勁，悄悄俯下身問：「小姐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李星儀說無妨，卻又問：「殿下在哪兒？」

  長樂一愣，隨後說：「殿下與燕王殿下同在前廳，想來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

  往日裡沒什麼，可就在今日，李星儀十分迫切地想見到蕭瑧。

  他怎麼從來沒說過呢？怎未聽他說過之前的事呢？

  她突然發現，自己實在是不夠關注蕭瑧。

  他好像早便知道了她的一切，她卻對他一無所知。

  李星儀想當面問問他，問他對自己還知道多少，問他是否是真的像裴澄練所說…喜歡她？

  李星儀的手指撫上前胸——那是剛剛趙海棠遭人捅過的位置，可不同的是她是個大活人，她的胸腔內有一顆鮮活的心，正毫無章法地亂撞。

  想見到蕭瑧的願望從未像現在這般強烈。

  裴澄練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見已開了席，眉開眼笑地坐在李星儀身邊。

  「你走得可真快！」裴澄練小聲嘀咕道。

  李星儀心情好得很，甚至給她夾了一盤菜。

  「你這是幹嘛？」裴澄練的眼珠子快掉了出來，「你在裡面下藥了嗎？」

  李星儀點頭道是：「下了一整包藥，專治多情腦。」

  裴澄練臉一紅，又想來扭她。可無奈自己有把柄落在她身上——算了，還是不動手了。

  只是，同旁人吐露憋在心底的心事可真是痛快啊！

  裴澄練同姐姐說，姐姐當即便命人將她關了起來。她覺得姐姐實在太奇怪了，好像自己喜歡小王叔是錯了似的。

  但她是個活生生的人呀，她又不是器物，說給誰便給誰，沒有一點兒情意在裡頭——她喜歡小王叔，她錯了嗎？她又沒有哭著鬧著非要嫁給他！

  雖說也想，可她知道小王叔已娶了妻，正想將這份情意掩埋。

  可趙海棠被人捅了哎！捅人的又不是她！這是命！

  裴澄練覺得，自己這輩子幹過的最壞的事兒就在今天，就在剛剛——她阻止了小啞巴喊人救人。

  想起這個，裴澄練又開始難受了。

  她邊吃邊悄悄地問李星儀：「這會兒趙海棠應死了吧？」

  李星儀執箸的手一僵，朝馮公主所在的方向望去，見屬於趙海棠的席位依舊空空。

  想來現在還沒有被發現。

  「說什麼胡話！」李星儀壓著嗓子道。

  裴澄練被她凶了回去，然而過了一會兒，又不甘心地湊了過來。

  「小啞巴，你說，她要是死了化魂兒，會不會來尋我？」

  眼瞧著裴澄練的問題越來越離譜，李星儀深吸一口氣，說：「你爹是跟先帝上過戰場的，殺過不知多少人。你瞧見過他身邊有魂兒跟著嗎？」

  「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裴澄練登時便咧開了嘴，「還是你聰明！」

  裴澄練又回了自己的座。

  李星儀心情頗好，無意間抬起頭，卻看到胡清霜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

  她已然收起了剛剛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了自己一眼後便將目光收了回去。

  這一眼盯得李星儀頭皮發麻。

  她隱約覺得，這人不對勁。

  可李星儀十分確定，自己此前從未見過這女人，怎麼她瞧著自己的時候眼神總是帶著那麼一絲可憐？

  且她明明也看到趙海棠被殺，先是勸阻自己不要聲張，如今又是一副與己無關的模樣。

  李星儀隱約覺得，馮府中似乎還藏著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燕王妃怎麼去了這樣久還未回來？」馮公主突然出聲，對身邊的婢女道，「錦雲，你使人去瞧瞧。」

  錦雲躬了躬身子，正要退下。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突然有幾名守衛闖了進來，看模樣像是馮府的人。

  「你們來做什麼？不怕驚擾了女眷？！」馮公主沉下臉呵斥道，「還不快滾！」

  守衛們跪在馮公主跟前，小心翼翼地道：「公主，槐園發現燕王妃殿下的屍首，還請公主與諸位女眷移步。」

  「什麼？」馮公主以為自己聽岔了，「什麼屍首？誰？」

  守衛的聲調高了幾分：「燕王妃殿下死在槐園，胸口被人捅了兩刀。」

  此言一出，在座譁然。

  誰都沒有想到，剛剛還同她們說過話的燕王妃竟在頃刻之間變為一具「屍首」！

  有些個膽小的，甚至直接昏了過去。

  馮公主聽後，卻未有多少驚異之色。

  「我道她去了這樣久，原是出了大事。」她站起身對眾女道，「諸位稍待，孤先去查看一番。」

  李星儀蹙眉——聽馮公主的口氣，怎麼像是對燕王妃的死並不驚訝？難不成是馮公主派人殺的？

  裴澄練又貼了過來，小聲道：「看，我就說她要死吧。你便是叫了人也沒用。」

  李星儀知道裴澄練膽子小，這是為自己見死不救開脫的說辭。

  可想起趙海棠死前同人說的那些話，她也覺得，那個人一定不會為趙海棠留活路。

  馮公主一走，剩下的女眷便亂了套。

  都是被嬌養在府中的夫人小姐，連殺雞都不曾見過的，更不要說殺人。當下便有不少人哭哭啼啼說要走。

  不過也有些膽大的，跟在馮公主後面去瞧熱鬧。

  李星儀站起身，也跟去了馮公主的儀仗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