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麻煩

  李星儀將雙手向後以背，堪堪都過了她來拉扯自己的動作。

  

  胡清霜一怔，隨後苦笑了下：「我太冒失了。」

  隨後，她從欄杆上拾起冪籬送到李星儀跟前：「你戴好了，不要讓別人瞧見。」

  李星儀接過冪籬後迅速地戴在頭頂，又隔著絹紗看向她。

  胡清霜既已看到了自己，少不得是個大麻煩——剛剛自己開口說話時，她定然是聽到了。

  胡清霜在馮府中常住，日後與馮翊之妻低頭不見抬頭見。若她同那位李二小姐說起今日事來，便知如今在她眼前的是另一個人，也自然會明白自己是誰。

  所以李星儀不想同她接觸。

  且燕王妃還半死不活，需要她去喚人來救！

  思及此，李星儀快步就要離開。

  然而還未邁出兩步，胳膊便又被人死死地拽住。

  「別去…這不關你的事！」胡清霜緊緊捉住了她的胳膊，低聲道，「她要死的…沒人會來救她，你若去找人，他們便要盯上你了！孩子，你聽我一句勸！我斷斷不會害你！」

  「人命關天！」李星儀甩開了她的手，壓低了聲音道，「你能眼睜睜地看著人死，我卻不能！」

  聽李星儀說出這句話，胡清霜整個人像是被雷劈過一般。

  「我…我…」她的面上突然滑下兩行淚。

  李星儀雖覺得莫名其妙，仍是轉身離去。

  她順著記憶走回原處，裴澄練已等得十分焦躁。

  「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久？！」裴澄練嘟囔著，不高興地上前來翻她身，「給我弄了什麼好吃的來？」

  李星儀搖頭：「吃什麼吃，出大事兒了。」

  裴澄練沒翻到吃的，氣得臉都鼓起來：「什麼事兒能比本小姐餓肚子還要大？」

  「趙海棠讓人用刀刺了個透！八成要死了！」李星儀邊說邊拉著她朝廊道走，「快，快告訴她們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誰？」裴澄練一懵，「你說誰讓人刺透了？」

  「燕王妃趙海棠！」李星儀沒回頭，拖著她向前走，「我不能出面，你去同她們說，沒準兒還能救回來…」

  李星儀邊說邊走，然而只感覺胳膊肘一沉，後頭人不走了。

  她茫然回頭，見裴澄練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

  「怎麼不走了？」李星儀拉了拉她，她卻一動也未動。

  「我不去。」裴澄練突然道，「她死了不好嗎？」

  李星儀心頭一驚：「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那可是一條人命！」

  裴澄練的眼中閃過惶恐與掙扎，最終卻笑了。

  此刻的她站在李星儀眼前，整個人就像是一株快要盛開的花，眉眼間有說不出的呼之欲出的靡艷。

  「她是一條人命，可她死了，王叔就不用受苦了。」裴澄練苦笑道，「小啞巴，我從小到大沒求過人，今天我求你——」

  說話間，她後退的一步，雙膝一彎，朝李星儀跪了下來。

  「我喜歡王叔，我不想看他受委屈。我也嫉妒趙海棠，我不想看到他們在一起。她若是死了倒正合我意，你就當我是個壞人，哪怕日後不同我好，也不要講今日之事說出去…你不要管，不論她是死是活，都不要管。我不同誰交心，但我覺得你心思通透，比我強得多，我話說到這份上，你幫不幫我？」

  李星儀被她這一跪震驚在當場，又聽她這番話，整個人都有些無法承受。

  「你跪什麼？你先起來…」李星儀說著便要去拉她。

  明明自己的力氣比她大，可竟然拽不動她了。

  「澄練，你是不是病了？」李星儀半跪在她跟前，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拍了拍她的臉，「你在說什麼？你喜歡燕王殿下？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些什麼話嗎？」

  裴澄練盯著她，左眼滑下一行清淚。

  「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覺得我又笨又任性，脾氣大，像小孩子一樣。」裴澄練流著淚慢慢道，「可對三歲小孩兒來說，買了一個糖人卻掉在地上，這便是天大的事；十歲的小孩兒摔了家中貴重的瓷器，便是天大的事；如今輪到我裴澄練，我便告訴你，小王叔過得不好，對我而言便是天大的事！」

  李星儀從震驚中回神，癱坐在地上，聽她繼續說下去。

  「你說她快死了，我心裡高興得要命…我可真是個壞種。」裴澄練抹了一把淚道，「我不求你別的，就呆在這兒，哪兒都別去，等她叫人發現了再說…她若是死了，我年年去寺里為她上香；她若不死，就當王叔沒那個好命就是。」

  李星儀呆呆地看著裴澄練。

  她心裡也知道，兩刀插在心頭，定然沒有活命的可能。

  只是她想知道，同趙海棠爭執的另一人是誰，聽他們的口氣，像是有著見不得人的秘密一般。若趙海棠死了，那人豈不是還要逍遙法外？

  至於趙海棠本人——李星儀不是濫好人，她也看不慣這女人表里不一的作派！

  裴澄練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嗚嗚地哭起來。

  「小啞巴…小啞巴…你可憐可憐我罷…不要去救她…」裴澄練哭得鼻涕眼淚蹭了她一身，「王叔小時候不受寵，沒人管他，高熱幾天撿回一條命，這才成了個啞巴。若是能說話，現今指不定是什麼樣的造化，我自然也不會動這份心思。可現在不一樣，除了陛下他們，誰又肯真心待他？下面那些人知道他不會說話，又無權勢，背地裡便潑他的髒水…趙海棠算什麼東西？怎堪配他！可她嫁了王叔不護著他便罷，還可著勁兒地欺侮他…我看不慣！我就要她死！小啞巴，你這麼聰明，你能明白我的心意的，對嗎？」

  裴澄練鑽進了李星儀的帽中，李星儀幾乎能感覺到她在說這話的時候，眼淚一股一股的溢出，順著她的腮邊滑到自己的脖頸里，激起無限涼意。

  「那…簡王殿下呢？」李星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變得哽咽——許是共情了罷！

  「三哥哥又不喜歡我。」裴澄練吸了吸鼻子，「他們都不知道，可我知道，三哥哥喜歡的是那個死了好多年的大貪官的女兒。」

  李星儀一愣：「你說什麼？」

  「那個什麼徐州的慕刺史，他有個女兒來著。」裴澄練道，「小時候我知道自己長大了要嫁給三哥哥，便想要同他玩。可那時三哥哥總說慕刺史最厲害，他的女兒一定也很厲害，他日後要娶她，才不想娶我。前一陣兒我又問三哥哥，他想娶個什麼樣的女子，他說想娶個大麻煩——嘖嘖，這不還是那位慕刺史的女兒麼！若她還活在世上，可不就是個大麻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