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太夫人

  裴澄練丟下這句話後便甩下了她，一個人上了樓，打算去尋李星儀的晦氣。

  這邊李星儀跟著使婢上了樓。

  樓梯不同於普通樓梯，是彎彎的斜梯，沒走幾階就一個台子。想來也是考慮到女子體弱，登梯時體力難以支持，這才設了休憩的台子來。

  李星儀無聊便數著台階，一、二、三、四…十三個台階為一段，上面便是台子了。

  李星儀沒往深處想，只是平時心細，什麼都觀察入微。

  可一直走到頂樓她才發現，就連台子也是十三個，是湊巧還是有什麼別的含義？

  李星儀走上長廊，見數列彩絛懸在隆起的飛天藻井上——這條長廊比自己再下面看到的要寬綽許多，過道兩側皆是擺好的案幾矮凳。因人未到齊，不少衣妝奢麗的貴族女眷正倚在欄邊交談。

  湖面有風吹過，長廊內香氣四溢，不知是酒肉香還是女子身上香氣。

  太子妃正站在長廊另一側盡頭指揮使婢做事，雖然忙碌，然而舉止不失端莊，倒真應了皇后的話——太子妃是個能獨當一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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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到太子妃的同時，李星儀便想起了樓中十三級階梯。

  《易》說九五飛龍在天，十三之比九五之和少一級，的確是狼子野心。想來若他有翻身之日，定會攪得式乾殿不得安寧吧？

  不過，簡王有不臣之心已經是天下盡知之事，莫說十三級階梯，便真是九級，只要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無人能奈何得了他。

  李星儀默默地走到太子妃身邊，本來不打算打擾她做事，沒想到她見了李星儀後卻指了位置。

  「你去右邊，同裴澄練隔一桌。」太子妃道，「別亂走動，那些女眷的家人在前面宅院中，都是些男子。」

  李星儀聽在心裡，轉身去尋了自己位置坐下。

  同裴澄練隔了一桌，隔的那桌想必正是裴澄練的姐姐裴橫波。

  剛剛李星儀見裴澄練同一穿著月白衫子的高個兒女子交談，想來那人應是裴橫波了。

  這邊李星儀屁股還未坐穩，那邊裴澄練的冷笑便傳了過來。

  「倒是挺會給自己找地方，知道離得遠了聽不見我說話。」裴澄練坐得端正，正偏頭望著她瞧，「怎麼，這次不跑了？」

  李星儀不愛同她糾纏，將頭轉向另一邊，卻瞧見了姍姍來遲的李老夫人和攙扶著她的庭芳。

  這座高樓對於上了年歲的人來說有些為難，李老夫人出了樓梯口便臉紅心道，直道要了老命了。

  李星儀撇下正在明嘲暗諷的裴澄練，走過去迎李老夫人。

  今日李星儀穿了件丁香長裙，配著白色短襦。她膚色本就白，妝容又精緻，睡了一覺後更顯服帖，敲上去姿容氣色上佳。便是李老夫人與庭芳見了也有些挪不開眼。

  「皇后養起的就是漂亮。」李老夫人表面上開心，心裡不知怎麼卻有些酸溜溜的，「我老婆子養出來的姑娘哪能比得上宮裡頭的娘娘呢…」

  李星儀微笑道：「星儀能有今日，全賴祖母操勞。」

  李老夫人聽得舒坦，點了點頭：「你比你姐姐識趣兒。」說罷由她們二人攙扶著去見太子妃。

  李玉鏡忙得焦頭爛額，聽到有人喚她，一回頭正好同李老夫人對上了眼兒，頓時心裡便膈應得不行。

  可眼下人多，心裡再怎麼厭惡祖母也不好表露出來，何況妹妹李星儀還在身側。若是表現出一點兒不耐煩，這些女眷們的長舌頭明日便能卷了整個元京了。

  「祖母來得早了，先去坐著歇息吧。」李玉鏡道。

  李老夫人自然也不會指望太子妃能待見她到哪兒去——她今日來可算是為了李星儀而來的，只要在太子妃跟前走個過場，讓這麼多夫人瞧見她是同太子妃說得上話的人便好，別的也不求什麼了。

  李老夫人又被李星儀和庭芳攙著回了自己的座位。

  女眷中也是有品級的，要麼是身世顯赫的公侯夫人，要麼就是權臣之妻。李老夫人是太子妃的祖母，自然也被安排在上座。

  入座後已經有些大汗淋漓的勁兒，可到底也曾是是見過世面的高門貴婦，李老夫人拿了汗巾來輕揩面上汗漬，卻未傷妝容分毫。

  李星儀交代了庭芳兩句，又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庭芳剛從李老夫人的手中接過了汗巾子，旁邊便有人來搭話。

  「你是誰呀？」

  李老夫人和庭芳均是一愣，轉頭一看，見一個穿著黧黑衣裳的老太婆笑眯眯地同她們講話。

  李老夫人不知她是誰，卻覺得上來不報自己姓氏卻大喇喇地問別人的人身份不高，便不想同她講話。

  哪知那人見她主僕二人皆不語，又說：「你是裴太夫人？你怎麼又活過來啦？」

  李老夫人一聽，本來因為上樓而有些難受的心口險些梗過去。

  「你這人好生無禮！」李老夫人滿面怒容地道，「上來就問別人是誰，還咒別人死…這宴上真是什麼人都有！」

  旁邊的使婢忙俯身貼在那老太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那老太愣了一下後看了李老夫人幾眼，又看向李星儀的方向，這才道：「對不住呀…剛剛我還以為是成璧回來啦…我就說，成璧不是早就走了嗎，為什麼還回來呀…」

  老太太念叨了一大堆，均是李老夫人沒聽過的名字。

  老太的使婢向李老夫人行了一禮後解釋道：「我家老夫人上了年紀有些糊塗，見著別人總覺得像是故人，還望夫人寬待。」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老夫人也不好發作，正打算偏頭離這老太婆遠些，沒想到使婢先介紹道：「我們老夫人來自相府。」

  李老夫人一聽是相府的人，頓時便知這口不擇言的糊塗老太是凌相那老不死的親娘。

  凌相是前朝第一人，李老夫人自然不敢得罪這老太婆，只能堆笑回道：「什麼事，我也時常糊塗認錯人。剛剛態度不好，也請凌太夫人寬待些個。」

  凌老夫人聽後一笑，兩排牙齒都無了。

  「成璧呢…我瞧見成璧跟你說話了…」凌老夫人又來粘她，「成璧怎麼同你一道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