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擁衾枕

  李星儀心中也知道小淮陽君馮翊的名聲不好，如今馮公主自徐州趕來，定然也想為了馮翊尋個好人家的姑娘做妻。

  京內無人不知馮翊惡名，李星儀前幾日又險些被他搶去，自然不敢見馮公主。

  可上次馮公主來時皇后便推說她去太醫署診病，現在闔宮上下的人都知道小啞巴能說話了，自然不能再借著太醫署的名號避開馮公主了。

  「離天亮還有些時候。」皇后打了個哈欠躺了回去，「再睡一會兒，馮公主還有些時候要來。」

  李星儀也縮進被窩裡，然而她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剛剛清晰的夢境讓她的心狂跳不已，加上旁邊睡著的人是皇后、天亮後又有個難纏的馮公主。想來今日必然不會好過了。

  李星儀躺著的時候還在想另一個問題：她十年來都未做過這樣的夢，怎麼今夜卻做噩夢了呢？

  

  她有些不明白。

  就這樣，她仰頭看著穹頂，一直到天光大亮。

  外間人影影綽綽，皇后還未睜眼，溫女史卻已經起了。

  溫女史剛攏好了袖衫，輕手輕腳地要出門，李星儀也下了床。

  二人一道走出寢殿，溫女史這才問：「二小姐昨夜做了噩夢，怎麼不多睡會兒？」

  李星儀有自己的計較，又不想同她多說話，索性閉上嘴像從前那樣當自己是個啞巴。

  溫女史已經奇怪了這李二小姐的各種奇怪之處，也習慣了她的沉默，自然就沒有多問。待目送走了李星儀之後，便著手安排迎接馮公主事宜。

  過了不到一個時辰，馮公主帶著馮翊浩浩蕩蕩地來到了顯陽殿。

  皇后剛剛起床，還未用過膳，想隨便將馮公主打發走，便笑道：「今日天氣好，馮姐姐怎麼沒出城轉轉？」

  「馬上便立冬了，冬日裡陽光晴好，也不差這一日。」馮公主笑道。

  皇后聽出她話音里有意無意地說起立冬，便知道今日馮公主前來怕是同孟冬宴有些關係。

  因著成璧的緣故，皇后本就不怎麼待見馮公主，也不想遂了她意，便將話題往馮翊身上飲。

  「自打馮姐姐回了京之後，差羽是一日比一日乖巧了。」皇后笑問，「上次可見著你三哥了？」

  「阿羽見著三哥了，還給三哥帶話，說皇后舅母惦記著他。」馮翊道，「不過，今日阿羽來也是有一事相求…」

  皇后來了興趣，說：「差羽難得開口…說吧，有什麼事？」

  馮翊抿了抿唇，沖皇后憨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阿羽想…求皇后舅母賞賜個東西。」

  皇后是大方人，聽他這麼說也笑：「本宮當是多大的事，原來是個物件。顯陽殿有的還能不給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馮翊臉色由粉漲紅，磕磕巴巴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奇了怪了，怎麼吞吞吐吐的？」皇后疑惑道，「想要什麼，你倒是說來聽聽。」

  馮公主知道他麵皮兒薄，豁出去一張老臉開了口：「娘娘，前些日子我們在廣莫門的粥棚接雪擁回家時見著一個姑娘，阿羽看上那姑娘，這幾日天天惦記著，日日纏著我進宮來求您賜個恩典…」

  皇后聽後顯然不大樂意了。

  姑娘？他馮翊浪名在外，看上的姑娘能有什麼好下場？

  「旁的都可以給你，這個不行。」皇后搖頭道，「且不說本宮不知道那姑娘什麼來路，即便是知道了，也不好濫用權勢逼迫良家女子…陛下如今不在宮中，本宮身為魏宮之主，總得做出表率才對。」

  「舅母，她不是什麼良家女子！」馮翊一張俊俏的臉紅通通，看模樣急得不成，「那日她同太醫署的兩個小醫丞一道為流民看病，想來應是太醫署使婢…舅母，阿羽不介意她出身，您就大發慈悲將她賞了阿羽吧！」

  皇后聽了也鬆了口氣——只要不是好人家的女兒就好。

  至於太醫署使婢…

  宮內的女子向來是由民間採選而來，身家清白的一般分配各宮做活，條件稍微好些的便做嬪御女官。然而那些做粗使婢女的一般都是家境貧困入宮，更有甚者是罪籍沒入宮中的女眷。

  想來馮翊看上的那宮婢要麼家境不算好，要麼是罪籍。這樣的女子一旦有了機會後十有八九是不願留在宮中的。

  「原來如此。」皇后道，「既是使婢，若她家中無人做主，她自己又沒有旁的出路，本宮倒也願成人之美。」

  馮翊得了皇后肯定的答覆，當即便跪下連磕了三個響頭。

  「皇后舅母大恩，阿羽沒齒不忘！」

  皇后指著馮翊對馮公主道：「你瞧他，這時候禮數倒是齊全了。」

  馮翊起身後，一顆心早已飄到了太醫署。

  馮公主看出來自家兒子心思早已不在此，便打發他道：「你去你三哥那裡瞧瞧還有什麼需要置辦的，回來告訴我，我替你三哥安排了。」

  馮翊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一雙眼睛帶著渴求的目光望向皇后。

  「還是年輕，你瞧瞧，這就坐不住了？」皇后笑道，「去吧。」

  馮翊站起身便要走。

  「差羽！」皇后喚停了他，又道，「縱是使婢也是人，你先問問人姑娘願不願意，好好勸說，最好讓人心甘情願地跟你走。」

  說雖是這樣說，可馮翊向來是霸王硬上弓的人。他知道自己當初已經惹了那小婢不快，今日主要是來向皇后討個恩典。

  管她願不願意，她都是自己的人——她若是要怨，便怨自己投生不好。畢竟她也沒有個做權臣的爹和做公主的娘。

  馮翊走後，皇后也心平氣和下來，淡淡地對馮公主道：「馮姐姐今日前來，恐怕不止是為這一件事。」

  馮公主今日有求於人自然是擺了張笑臉出來。

  「這麼多年還是娘娘更了解我，我也不是拐彎抹角的人，現在便直說了。」馮公主道，「娘娘知道，這些年我常在徐州，如今回了京，好些舊人不熟悉了。有公主這層身份在，我也不好主動與人結交。眼下即將立冬，我便想著借這次孟冬宴與從前那些舊人走動走動…」

  皇后聽得心裡直笑——怪不得馮公主來得這樣勤，原來真是打著孟冬宴的幌子想要給馮翊相看姑娘了。

  剛剛還惦記著宮婢，如今又想娶妻，想來個左擁右抱？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