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垂花樓

  「你剛剛也說了，憑小淮陽君的德性，他能尋到什麼樣的良妻？」李老夫人的臉色看上去並不算好，「小淮陽君同簡王不一樣，簡王好歹有自小青梅竹馬的表妹，可他馮翊有什麼？京中但凡有頭有臉的人家哪家肯將女兒嫁給這樣的人？」

  「可總不能讓二小姐跟了這樣的人。」庭芳依然有些於心不忍。

  「我不是說過，她自有她姐姐照顧嗎？」李老夫人開始不耐煩起來，「她一個女子除了相夫教子還能如何？便是馮翊再浪|盪，出了事也自有太子妃頂著。只要玉鏡還在，馮公主與馮翊便不會刁難她。日子是過給人看的，若是不能讓外人看著風光，那她托生在李家有什麼用？我是白養一個閒人來了？！」

  庭芳欲言又止，最終化為長長的嘆息。

  「我帶她進京，原本就想讓她找個好靠山。這副身子模樣，便是配皇帝也使得。可惜皇后不是個善茬，原先我便想著讓星儀進式乾殿，姐妹共侍一人日後倒也是一段佳話…可誰成想蕭家人都是一個德性，只盯著一個樁打。」李老夫人不甘心地道，「庭芳，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你仔細想想——星儀出世便喪母，已經是缺了教養了。她在京中還能找到什麼樣的人家？外頭人不說是看著太子妃的面子，背後不知怎麼個說法！」

  李老夫人的兒媳徐氏是在生下李星儀當日血崩而亡，出生即喪母，既是不詳，日後也會缺母親教導，在外的名聲的確不好。

  徐氏生產時庭芳便在產房內，聽李老夫人提起這件事來，庭芳卻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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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性李老夫人也未再說此時，主僕二人沉默地回了別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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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雲送走李老夫人主僕後便回了馮公主房內。

  「那二位送走了。」錦雲道。

  馮公主「嗯」了一聲，丟下手上的香爐，起身下了圓台來到裡間的拱門前。

  鏤空雕花的木拱門外是一處陽台，在此出可觀日暮。

  「那位李太夫人送您地券又是何意呢？」錦雲出聲問。

  馮公主轉頭看著桌上薄薄的玉簡，嗤笑一聲後道：「她這是賣孫女來了。」

  「賣孫女？」錦雲依然不解，「不說是『照料』？如何又是『賣』了呢？」

  「這老太婆說得好聽，什麼在孟冬宴上照料照料她家老么…」馮公主帶著一臉不屑解釋道，「可今年孟冬宴是太子妃辦的，她們才是親姐妹，哪裡輪得到我一個外人照料？說到底不過是想讓我相看相看那姑娘罷了。」

  錦雲又問：「難道說，是為公子…」

  「不錯。」說起馮翊，馮公主又嘆了一口氣。

  「若阿羽在我身邊長大，受我教導，這樣的人家我看都不會看一眼。」馮公主輕輕道，「只是這些年我在徐州為雲歸守墓，不能來京中，以致於缺少對阿羽的照料，這才釀成他今日的秉性…錦雲，作為母親，我是不是很失敗？」

  錦雲聽她提起慕雲歸，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好。

  「駙馬大人剛剛將那位李太夫人送來時便帶話說，今日公子或許不歸家。」錦雲小心翼翼地道。

  馮公主一聽，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都這個時候了，他不回家又要去哪裡？」馮公主怒問，「陛下剛走，他便要闖第一日的宵禁麼？」

  錦雲無奈道：「這…駙馬也不知…」

  「哼！他倒是好人做慣了！」馮公主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來，「備車，我親自去尋人！」

  錦雲聽馮公主口氣便知非同小可，趕緊出門使人備車馬。

  不過一會兒，馮公主便出了大門。

  馮公主一走，便有人來報給馮駙馬。

  「公主震怒，正欲前往垂花樓尋公子。今日怕是要鬧上一番了。」家僕覷了覷主人臉色，問，「主子要不要派人去攔著？」

  馮駙馬站在書架前，手中正翻閱著一枚書簡。

  「不必。」馮駙馬搖頭，整個人依舊沉浸在書簡中，「阿羽性子暴躁，全因幼年缺少母親教導所致。今日公主親自去拿人倒是好事，總比日後他娶了新婦委屈了別人家姑娘強。」

  聽馮駙馬說起馮翊娶妻，家僕忙又說道：「今日李太夫人來拜會公主時奉上地券，是永和里忠廉將軍那處宅地。據說是太子殿下賞給妻妹的。」

  「李太夫人素來便是賣女求榮之人，此番前來定然是想讓公主相看太子妻妹。」馮駙馬搖頭，「說來門當戶對，倒也無不可。」

  「是。」家僕弓著身子準備退下。

  「慢著！」馮駙馬突然出聲，合上書簡後問，「人尋到了沒有？」

  家僕略一思索便想起來。

  「稟主人，並未尋到。」家僕有些為難地道，「我們的人在太醫署打聽了許久，署內的二十餘名侍女無一人是那位姑娘…主人是否記錯了？」

  「不…不會…」馮駙馬搖頭道，「那姑娘的模樣我記得很清楚，況且她的確是同太醫署的人一起去的廣莫門。她給那兩個後生打下手時十分熟練，定然是常做此事之人，我不會看錯…」

  家僕更加為難，又提議道：「或許…主子再問問當初那兩個人？」

  「罷了。」馮駙馬嘆了口氣，「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尋不到便是老天爺的旨意，不用再刻意去尋了。」

  家僕拜別了他後退出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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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公主來到垂花樓。

  垂花樓是元京第一樓，地處城西南。前有酒樓供吃喝玩樂，後有溫柔鄉供男子流連。

  馮公主的馬車在前樓停下。

  夥計們見多識廣，見香車上走下來一個被眾侍女攙著的老婦時便心知今日又有人要遭難了。

  「快去給客人提醒！」夥計們口口相傳。

  另有幾人上前攔住馮公主，殷切地行禮道：「貴人打哪兒來？可是來嘗嘗咱們樓里的新菜品？十月的公蟹剛下，肉質肥美，特別適合…」

  馮公主閉了閉眼，也不等人說完，一巴掌扇到那人面上。

  「滾！」她怒道，「不知好歹的東西！」

  那夥計平白挨了這一掌，委屈地捂著臉道：「不吃就不吃嘛。客人火氣這樣大，點壺菊花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