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 我是證人

  宴同盛看也沒看她，偏頭躲開了。

  宴芷然心頭一陣悲涼，為了宴氏，她鞍前馬後十多年，到最後竟然成了棄子。

  她不甘心啊。

  前幾天還是堂堂的代理總裁，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掌管著宴氏的一切。今天就成了階下囚，財富、榮譽、親人，統統離她而去。

  以前爸爸老是訓她，說她做事衝動，是做商人的大忌，很容易被人利用。

  可是，以前接觸了那麼多人，也沒被人害得這麼慘過，現在反倒被自己人算計，走到了這步田地。

  她後悔自己腦袋一熱，衝動之下聽了他的話，找人去殺害蘇大富和常青禾。

  一時衝鋒很容易，可沖在最前頭的馬前卒，哪個不是做炮灰的命運？

  反倒是跟在後面的人，撿了她的功績，踩在她的屍體上，成了得利者。

  

  這回她算是徹底看清了，也認栽了，栽在自己親爹手裡，給同父異母的弟弟做了嫁衣。

  可是，心裡不服氣啊。

  當年色鬼老爹被那個小妖精勾引，鬧著非要離婚，為了那個尚不能確定男女的孩子，不惜揚言拋妻棄女。

  那時候宴芷然十幾歲，正處在青春期的後半程。

  她怕死了，也恨死了，對那個全家人待之以親人的所謂的表姐，當初有多可憐她，那時就有多恨她。

  好在媽媽手腕強硬，把人趕跑了，妖精表姐藏了起來，色鬼老爹找不到人，也就不再鬧了，日子總算是消停下來。

  可誰知，過了沒幾年，他居然領回來個兒子，頂著養子的名頭，卻留著宴家的血。

  宴芷然那會兒都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沒想到還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她私下裡逼問媽媽，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離奇的事情發生。

  她對宴辭青，只有恨，沒有親情，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早知如此，應該早點下手的，一時猶豫，一眨眼他就長大了，局勢便失去了控制。

  到現在，他不光沒死，活得好好的，矜貴公子哥坐在旁聽席上，親眼目睹她受審，宣判，伏法，走向死亡。

  宴芷然咬著後槽牙，心裡恨出了血，眼光似刀，恨不能跟他同歸於盡。

  劉明旺的證詞，無一例外，全部指向了宴芷然。

  康銘就算經驗再豐富，也是無從反駁了。

  他嘆了口氣，開始收拾起卷宗來。

  宴芷然矛盾糾結，在親情和自保之間，猶豫徘徊，拿不定主意。

  就在她狠下心來，舉起手準備檢舉揭發親爹的時候，法官敲了兩下法槌，再次喊了一聲肅靜，「帶最後一位證人入庭作證」。

  法庭沉重的大門緩緩拉開，一束光照進來，光瀑中飛舞著無數細小的塵埃，如滾滾俗世中，每一個弱小的生命。

  常青禾背光站著，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留給眾人一個剪影。

  在宴同盛驚愕的目光中，他緩步走到庭前，沖法官深深鞠躬。

  依照程序，先站到證人台前，舉手宣誓所言真實，絕不做偽證。

  宣誓完畢，一切就緒，方才進入問詢流程。

  「證人姓名？」

  「常青禾。」

  「你要揭發誰？」

  「宴同盛。」

  「宴同盛犯有何罪？」

  「宴同盛謀殺姜超越，偽造姜超越自殺假象，侵占姜超越的股份，並且唆使別人縱火焚燒姜家房屋，試圖消滅罪證，火災意外致姜超越的妻子死亡。」

  這是迄今為止，對舊案最為肯定而確鑿的描述。

  隨著常青禾話音落下，旁聽席一片譁然。

  宴同盛大聲抗議，已經鬧了起來。

  反倒是寒溪，肅寒著一張小臉，定定望著前方，異常的平靜。

  姜小靈忍不住哭了出來，叫了聲寒溪姐。

  寒溪坐得繃直，雙手握拳，指尖嵌入掌心，尤不自知。

  她深深吸氣，努力讓自己鎮定。

  周身的血液在奔騰，她曾幻想過無數次，夢中也曾無數次出現這樣的場景。

  她堅信，終有一日，宴同盛那個惡魔會被繩之以法，父母終將沉冤得雪。

  她曾經以為，真的走到這一天，她會哭會笑，會大聲地呼喊，會激動得奔走相告。

  可是，什麼都沒有。

  她平靜得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按下心頭的千軍萬馬，屏住呼吸，等著代表公平公正的法官，宣讀對壞人的最終審判。

  「常青禾，你有什麼證據？」法官追問。

  「我就是人證。當年我和蘇大富受宴同盛唆使，參與了謀殺姜超越一案。蘇大富親手把姜超越推下天台，這是我親眼目睹的事情。

  而我，在姜家親手縱的火，置姜家於一片火海之中。原本以為屋裡沒人，沒想到姜超越妻子突然出現，她衝進火海拿東西，活活被燒死，再也沒出來。我所說的話，句句為真。這些便是物證。」

  常青禾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一層層展開，把照片書信，以及一盤錄音磁帶，放到了面前的桌上。

  有人上前把證據取走，呈給了法官。

  法官讓人一項一項查看。

  旁聽席上，再次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人們對宴同盛指指點點，滿是鄙夷。

  從常青禾一進門開始，宴同盛已經亂了方寸，此時聽到他親口揭發自己，並且掏出證據後，更是氣得捂著胸口，高聲喊冤。

  「常青禾，你說謊，你和蘇大富敲詐勒索，索要巨款，被我拒絕後，你就惱羞成怒，誣告陷害我。我是冤枉的。」

  罪證如山，即便如此，宴同盛依舊在大聲喊冤。

  此時他的話，已經沒有了一點信任度，所說的一切，都是狡辯。

  陳年舊案和最新的命案，看似毫無關聯，實則前因後果牽連甚廣。

  法官和陪審員商量後，決定暫時休庭，合議之後重審。

  等在門外的警察們，已經迫不及待進來逮捕罪犯了。

  姜超越的案子懸而未決十七年，一直是他們的一塊心病。

  現在終於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常青禾挺身而出，自願做污點證人，指證宴同盛就是幕後真兇。

  人證物證齊全，證據確鑿，犯罪事實成立，案件已經水落石出。

  悠悠眾口，民心所向，這件懸案亟待解決。

  宴同盛知道大勢已去，還沒等到警察們走近，他兩眼一翻，直挺挺跌坐在椅子上。

  現場頓時亂做一團，有陪診醫生衝進來急救，卻也是無力回天。

  宴同盛當庭去世。

  誰也沒能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局。

  簡單的休庭之後，數案並審做出如下判決。

  宴芷然唆使劉明旺等人，故意殺害蘇大富罪名成立，被判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宴同盛唆使常青禾等人，故意殺害姜超越罪名成立，被判死刑。因他當庭去世，免於執行。

  常青禾在殺害姜超越一案中，作為從犯，被判五年有期徒刑。在縱火焚燒姜家一案中，因過失殺人，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因其投案自首，認罪態度良好，且檢舉揭發真兇，提供了關鍵證據，獲得受害人家屬諒解，因此獲得減刑。數罪併罰，被判八年有期徒刑。

  常青禾站在被告席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望著寒溪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露出如此輕快的笑容。

  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總算是可以放下了，服刑結束後，他便可以堂堂正正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