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乞丐祖孫

  既是乞討之人，那麼必定沿途會想方設法尋找食物，這雙手緣何會如此乾淨？

  江含枝只一眼便察覺出了不對勁。

  她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兩步，冷著臉搖了搖頭，便想要帶著春來二人繞開他們繼續往前行。

  可此時，那老婦人身邊一臉蠟黃的男娃卻不肯就此罷休，瞅准了最小的夏至，便想要上前來橫搶他的包袱。

  之前江含枝曾經交代過夏至，需將身上的銅板與包袱里的饃饃好生保管，因此毫無經驗的夏至見此人洶洶來襲，下意識地就護住了身前的小背囊。

  這一個動作便瞬間給那乞兒指引了方向，他二話不說上前就奪過夏至的包袱。

  春來眼見不妙，上前就要護住弟弟，與那人拉扯了起來。

  就在二人你來我往的糾纏中，一個饃饃從夏至的背囊中掉落在地，滾落了幾圈之後停在了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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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含枝餘光瞥見那不遠處林間的乞兒盯著這饃饃，激動得都站起了身，心道不妙。

  而那老婦人見狀，也露出了兇惡的面容，抓住夏至便大聲嚎了起來。

  「你們不是有乾糧嗎？為何不能分與我們一些？！」

  說著還伸手往夏至的衣襟內掏去。

  方才夏至身上的包袱被奪去之時，一直放在胸前的銅板發出了一陣悶響，離得尚近的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在她看來，這三人當中的阿兄長得尚且如此文弱，更別提兩個小的，想來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江含枝當下便猜到那老婦人是想要作何。

  她丟下背上背著的鋪蓋，從腰間抽出了那把殺豬刀，上前一把抓住夏至的衣領將他扯開，而後往自己身後藏。

  那老婦人顯然沒想到這看著斯斯文文·的男娃能有如此大的力氣。

  趁著她愣神的功夫，江含枝上前一腳踹開與春來爭奪的那乞兒，而後手中的殺豬刀朝著那老婦人的面上一揮而去。

  鋒利的刀刃划過老婦人的鼻樑，瞬間在她的皮膚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頓時血流滿臉。

  那婦人顯然沒有想到江含枝一出手便如此狠厲，坐在地上捂著臉就開始以頭搶地嚎啕大哭。

  「這年頭是咋的啦！小畜生都敢對老的動手了，還有沒有王法啊！」

  而一旁被江含枝一腳踹開的男娃此時也不敢再放肆，爬了幾步來到她身前，弱弱地開口道：「阿奶，要不咱再問問旁人吧……」

  言畢，還有些害怕地看著江含枝。

  江含枝這才得以好好看看這男娃，只見他身上穿著破爛的衣衫，手上髒兮兮的，還有不少看著像是被樹枝荊棘刮擦的傷痕。

  那老婦人一手捂著鼻子，伸出手就狠狠打了幾下那男孩，末了還不解氣地用力掐了幾把。

  那男孩吃痛地捂住手臂，不小心露出了破爛衣衫底下的一條條結痂的傷疤。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讓你搶些吃食都搶不到，這樣下去我遲早要被餓死！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在一旁冷眼看著的江含枝這才覺出味來。

  難怪自己方才瞧見這老婦人面色上好，雙手也乾乾淨淨的，半點不像個乞丐的模樣。

  敢情這一路竟是她這已然營養不良的小孫子尋找吃食養活她這懶散婦人呢！

  江含枝面不改色地用包袱的布擦了擦那殺豬刀上沾染上的血漬，而後將刀重新插回了腰間。

  幾人這麼一折騰，方才滾落在一邊的那個饃饃竟沒有人膽敢上來搶。

  不遠處早已站起身的那些乞兒看見這一幕，都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看向江含枝的目光中隱約帶著一絲畏懼。

  地上那婦人還在哭嚎著，可江含枝卻全然不為所動。

  她走到一邊撿起了地上那個饃饃，小心用手拍乾淨上頭沾上的泥土，將它塞回了夏至的小包袱中。

  「拿好了，這可是咱們最後的一個饃饃了。」

  江含枝低頭對著仍舊有些害怕的夏至說道，聲音卻不大不小正好能傳到那不遠處的林間眾人耳朵里。

  小夏至愣了一下，心道：怎的是最後一個呢？阿兄的包袱里還有不少油酥餅啊……

  不過隨即，他轉念一想，阿姊方才說的是饃饃，這的確是最後一個呢！

  於是夏至乖巧地點了點頭，將那個髒兮兮的饃饃好生放在包袱中，還緊了緊包袱的結頭防止它再次半途滾落。

  江含枝帶著春來與夏至頭也不回地走遠了，那老婦人見半點好都沒討到，再次將滿腔的怒火發泄在了自家孫子身上。

  此時，忽然從小路的遠處傳來了一陣車軲轆滾動的聲音，眾人的注意力便再次被吸引了過去。

  走在前方的江含枝並沒有過多關注身後的動靜。

  她帶著春來與夏至悶頭往前，足足走出了一里地，與那伙人拉開了相當長的一段距離之後，這才在林子邊尋了個平坦的空地準備過夜。

  夏至小心地看了看一言不發的阿兄，又轉頭看了看正在攤鋪蓋的江含枝，小聲道：「阿姊，方才那個大哥哥看著有些可憐呢……咱們的饃饃……」

  他們這一路上過來，江含枝在夏至心目中始終都是和善慷慨的，想想當初在京郊的破廟中她與自己分食白面饅頭便知道。

  夏至方才想了許久，都沒有想明白，緣何到了此處，阿姊忽然就變得這般凶了呢？

  江含枝回頭看了夏至一眼，心中無奈至極。

  這孩子雖說與兄長在外漂泊流浪了一年，可卻被春來保護得很好，不知這世道的險惡，更不知在絕望的狀況下一個人會生出如何邪惡的心思。

  「夏至，咱們有多少饃饃和油酥餅？」

  江含枝問道。

  夏至伸出兩隻小手掰著指頭數了數，答道：「還有一個饃饃，九個餅。」

  「對，加在一起便是十個。若只是給那大哥哥一人倒也無妨，可你瞧見沒？方才那林間的所有人都盯著咱們的包袱看。我們的餅夠不夠那麼多人吃的？」

  夏至小小地搖了搖頭。

  「這便是了。方才若是咱們拿出吃食，便會被人哄搶一空，今夜我們反倒要餓肚子，你想不想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