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懷疑

  有的時候人的心性便是如此。

  若他對於一件事情已然產生了懷疑，那麼以往的那些似真似假的片段便都會被過分解讀一番，成為支撐自己心中猜想的證據。

  王富貴娶江桃花之時，那支西行的商隊還沒有經過臨水鎮，而他們成婚後不久，便有了兒子。

  

  對於兒子的來歷，王富貴多少能放下點心。

  可王春花的年紀卻是與江玉蘭那被他們賣掉的閨女年紀相仿的，也不過就大上兩個月而已。

  若是那時的江桃花已經生出了旁的心思，那麼這個女兒……

  王富貴如此想著，忍不住就盯著王春花上下打量了起來。

  他的身形向來不算是村中人里高大的，但相反，江桃花卻生來就是個大骨架，因此江玉蘭留下的那些精美的衣裳，她一件都穿不進去。

  而自己的一雙兒女，兒子倒是像極了自己的模樣，可這女兒的長相與身形卻大部分都隨了江桃花。

  圓圓的梨形臉，皮膚偏黑，如今雖說只有十四歲，可個頭已經隱約有要超過兒子的趨勢。

  他曾經在村中見過一眼那商隊中的人，的確不乏有幾個腰圓膀粗的高大漢子。

  想到自己若是王春花的爹，可這女兒卻半分都沒有隨自己的模樣，王富貴心中的疑念便越發深了。

  王春花不知她爹究竟在想些什麼，只被那有些怵人的眼神盯得汗毛倒豎。

  她不自在地喊了一聲，可誰知王富貴卻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瞅著自己。

  終於，在王富貴又將王春花上下打量了好幾番之後，這才開口讓他們各回各屋，而後砰地一聲關上了主屋的門。

  由於江含枝在老院子的一把火，整個王家這一夜都沒有人睡得著。

  而此時，距離王家僅僅半里地不到的小樹林中，江含枝與春來和夏至三人正席地而坐，準備休息一會兒，待到天亮便離開下坡村往西邊而去。

  經過從西京回鄉這一路上的考慮，江含枝總算是下定決心，要帶著這兩個孩子去尋他們的家鄉後丘村。

  倒不是江含枝真的有這般古道熱腸，而是在船上之時，那船老大的一句話讓她瞬間來了興趣。

  ——後丘村北邊有座鳳凰山，傳說在林子裡面不乏各種奇珍異獸，指不定還有個沒有人煙的山谷。

  這可不就是自己一直以來都想找尋的那般世外桃源的模樣嗎？

  入谷可避世獨行，出谷可採買需要，不必與太多人有往來。

  如此既可躲避身後那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出現的殺手，又能為自己在將來或許會到來的變幻風雲中提供庇護之所。

  江含枝正獨自一人坐在林間思考著，忽然就聽見身邊傳來弱弱的說話聲：「阿姊……我餓了……」

  江含枝轉頭一看，見方才還睡得呼呼響的夏至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正睜著黑亮的眼睛瞅著自己。

  她失笑著搖了搖頭，從一邊的包袱內取了一個白面饅頭出來，而後又尋了火摺子，在距離他們的鋪蓋不遠處的地面上燃起了一個小火堆，準備將饅頭烤烤給夏至當夜宵。

  一邊睡著的春來被這動靜吵醒，索性也坐了起來，三人一言不發地盯著那火堆上正烤著的饅頭髮呆。

  不一會兒，焦香的氣味便慢慢飄散開，原本並不是很飢餓的春來此時聞見了這味道，肚子也忍不住咕咕叫了起來。

  「阿姊，接下來咱們要去何處？」

  春來問道。

  江含枝朝他笑了笑，「帶你們回家，可好？」

  正抱著饅頭啃的夏至聽了這話瞬間就停下了動作，雙眼亮晶晶的。

  「阿姊？你要與我們同去嗎？」

  「當然。」

  江含枝點了點頭。

  夏至聽了這話之後瞬間就興奮了起來，高興地拍著小手歡呼。

  春來趕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噓……莫要出聲！」

  可春來的動作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方才在老院子門外看熱鬧的人群此時並沒有完全散去，江含枝轉過頭去，隱約看見了一個人影在聽見夏至脆嫩的聲音之時腳步頓了頓，而後便獨自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江含枝趕忙用身上水囊中帶著的水澆滅了面前的火堆，就在面前忽然陷入一片黑暗之時，她忽然聽見來人疑惑地問了一句：「是何人在那邊？」

  她隱約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卻不記得原先在何處聽過，正快速轉動腦筋想著眼下的對策，那人已然走到了他們面前，手中提著的油燈一下便照亮了幾人面前的一塊空地。

  春來與夏至緊緊攥著江含枝的衣袖躲在她身邊，江含枝順著光線的來源抬頭一看，一張略顯熟悉的臉出現在了視線中。

  「柱子哥……？」

  她下意識地便喚出聲，話中帶著些許試探。

  畢竟她與青渠二人被賣進宮已然過去了五載時光，眼前這男子也不過是與自己記憶中的那人有些相像罷了。

  果然，那男子聽見這稱謂，腳下的步伐頓時停住了。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江含枝，又瞟了一眼正躲在她身後的春來與夏至。

  「你是……？」

  李大柱聽著這熟悉的稱呼，卻並沒有認出眼前已經做了男子打扮的江含枝。

  江含枝低下頭默了一瞬，這才下定決心自報家門。

  「柱子哥……我是……」

  江含枝的話還未說完，面前的李大柱看著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再結合眼前之人說話的聲音，終於與一個記憶中的人對上了號。

  「你是……含枝妹妹？」

  江含枝小小地點了點頭。

  李大柱瞪大了眼睛，提著油燈又朝前走了幾步。

  當他終於看清楚了江含枝的模樣，仿佛滿臉不可置信一般。

  「你、你真的是含枝妹妹！？你怎的此時便回來了？我還以為……」

  江含枝朝李大柱笑了笑，隨口胡謅道：「浣衣局滿員，要放宮女出來，正巧叫我給碰上了呢！」

  李大柱一個鄉間漢子自然不知曉皇宮中的規矩，只當江含枝運氣好。

  如此想著，他忍不住就朝她身後看了看，卻發現了兩個陌生的娃子正躲在江含枝身後，滿臉戒備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