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偶遇故人

  李大柱見到兩個陌生的娃子，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問。

  可江含枝如何不知道李大柱方才下意識地看向自己身後是想尋找何人？

  果不其然，李大柱僅僅是呆愣了一瞬，便轉過頭來重新看著江含枝，有些結巴地問：「那、那青渠……」

  青渠原是這下坡村老楊家的閨女，與江含枝不同的是，她卻是自願進宮的。

  

  老楊家在村中向來不算是富裕人家，每年便指著地里的一些莊稼賣了換錢，以此勉強維持生計。

  奈何青渠的弟弟在田埂玩耍之時，不慎將腿摔斷，面對三兩銀子的醫藥費，全家上下都愁得睡不著覺。

  若是治病，只怕是要將祖輩留下來的僅有的田地賣去一畝才夠數，可如此一來，往後的年成便不足以維持全家人的開銷。

  可若是不治，這家中唯一的兒子萬一往後落下個病根，估計連討個媳婦都困難。

  無奈之下，青渠這個做長姊的只好將自己賣了，換得了銀錢給弟弟治腿。

  原本老楊家與對門的李家往日裡也是交好的，眼見著李家的兒子和自家閨女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只等著往後青渠及笄了便能嫁過去。

  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竟會出如此大的一個差錯。

  當老楊家的人得知青渠將自己賣了的時候，那賣身契都已經簽好了，五兩白花花的銀子就擺在堂屋的桌上。

  楊興的妻子錢氏拿著那銀子眼睛都要哭腫了，抱著青渠就是一頓埋汰。

  可事情已成，再無轉圜的餘地，於是，哪怕楊家人再不舍，青渠進宮一事也是板上釘釘了。

  江含枝抬頭看著面含希冀的李大柱，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與他說這件事。

  那日自己出宮，可青渠卻並未按照二人的約定去西京郊外的城隍廟與自己匯合。

  不用想也能猜到，定是出了什麼差錯。

  江含枝不敢去想那最壞的結局，只盼望著青渠是誤了時辰，這才沒有趕上那趟往永華門送香桶的車隊。

  不然，若是真的落到了慎刑司的手中，恐怕她真的是沒有命再等往後二十五歲出宮了。

  「青渠……還在宮中呢。」

  江含枝低下頭小聲道，實在不忍心去看此時李大柱臉上的表情。

  李大柱聽了這話，原本充滿希望的表情頓時被失望所取代。

  「那、那也沒事……總歸我都會等著她的……」

  他小聲地喃喃自語，卻被站在身前的江含枝聽了個正著。

  江含枝全然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得尷尬地站在原地不做聲。

  好在李大柱並沒有糾結太久青渠的問題，轉而奇怪地問愛江含枝：「你是何時原來的？」

  聽到這個問題，江含枝瞬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方才才到呢，我遠遠見村中好似是出了什麼事，便想等著晚些再回院子……」

  李大柱聽到她提起「院子」，立刻回過神來，急忙道：「哎呀，你家院子被燒了啊！」

  江含枝瞪大了眼睛：「什麼？！燒了？！何時的事？」

  李大柱轉身便朝著方才他來的方向指了指，「就是方才呢，大伙兒已經將火撲滅了……只不過……」

  方才鬧的那一出，李大柱從頭至尾都聽了個正著，心中正糾結著該如何與她說江桃花的事，卻忽然又注意到了江含枝眼下的這身打扮。

  「既是回鄉，緣何要扮做男子呢？」李大柱有些不解。

  江含枝忽然就露出了一副害怕的表情，「我、我擔心姨母看見……再將我賣去別處。原本想著回老院子拿些物什便離開的，可誰知……」

  說著，還掉了幾滴金豆子，那模樣看著著實楚楚可憐。

  方才聽了一通村人們八卦的李大柱瞬間就抓住了江含枝話中的重點。

  「將你賣去別處，是何意？」

  江含枝抬起朦朧的淚眼看了看他，這才小聲道：「入宮其實非我所願……那年，是姨母將我迷暈後，才送上人牙子的車的……」

  「……！」

  李大柱聽了這話心中震驚不已。

  原本他並未將那些傳言放在心上，畢竟平日裡，這村中的婦人便喜歡逮著一件事就開始嚼舌根，似真似假的，他也從不理會。

  沒曾想，關於這件事，她們倒是猜了個正著。

  他正想忿忿地罵幾句，可轉而又想到江桃花將江玉蘭原先的那些個首飾銀錢洗劫一空，與人私奔之事，瞬間就不知該如何與江含枝提起此事了。

  「你姨母……已經不在村中了。她將你阿娘的舊物拿走後，與人……一同離開下坡村了，眼下不知去了何處。」

  「我阿娘的舊物？」

  江含枝震驚地看著李大柱，帶著哭腔道：「我娘都已經不在了……她……」

  李大柱看著她這副模樣十分不忍，而江含枝站在他面前演戲也覺得心中甚累。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有些悲涼地道：「院子燒沒了，阿娘的物件也不知所蹤，果然這是天意啊……」

  李大柱聽著這話，又想起江含枝方才所說的「去往別處」，皺眉道：「你一個姑娘家，身上又沒有銀子，能去何處？要不……」

  江含枝趕忙打斷他：「不礙事的，這些年在宮中，貴人們也賞了些銀錢，雖說不多，往後面前度日倒是夠了。」

  李大柱的話一說出口，江含枝便隱約能猜到他想要提什麼建議。

  只不過自己已經一心想要離開，往後也不一定還會再回來。如今可是不能欠人情，哪怕此人是一同長大相識的舊友。

  她望著遠處那已經被燒得焦黑的院中小屋，嘆了口氣。

  「既然屋子沒了，我就更沒有理由留下了……柱子哥，我此番回來一事，還望你不要與旁人說……姨母走了，不還有姨夫在嗎？」

  說著，她又適時地換上了那副有些害怕的表情。

  李大柱當然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又思考了一番，終究還是沒有出口詢問春來與夏至二人的來歷。

  目送著李大柱的背影遠去，江含枝這才回到方才歇息的地方，重新燃起了一個火堆。

  她轉頭一看，卻見春來正一臉呆滯地看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