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喬裝

  喝了一碗山楂汁的夏至摸著肚子哭喪著臉坐在一邊，小腦袋頻頻看向門外，心中盼望著自家阿兄能趕緊回來。

  江含枝此時已經吃飽，她看了看天色，從包袱中拿出了一個白面饅頭遞給夏至。

  「你先吃吧，你阿兄可能還要一會兒才會來。」

  她下午經過的那幾戶人家距離破廟至少也有二里路，這一來一回怎麼說都得小半個時辰才夠。

  

  誰料夏至接過饅頭後卻也不吃，而是寶貝般地抱在了懷中，小聲道：「等阿兄……」

  江含枝看著他這模樣都忍不住在心中讚嘆，春來這兄長竟將弟弟照顧得如此之好。

  他們小小年紀便遠離家鄉在外面流浪乞討，經歷過饑寒交迫，人情冷暖的夏至竟還保持了如此赤忱的童心。

  江含枝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袱，一口氣從裡面拿出了兩個大饅頭朝著夏至晃了晃。

  「快吃吧，這兒還有呢，這兩個一會兒留給你阿兄。」

  夏至見果然還有，這才開心了起來，學著江含枝方才的樣子挑了一根小樹杈將饅頭架在火上烤。

  春來的腳步比江含枝預想得還要更快，沒一會兒，他便快步回到了破廟中，手中還團著一個布包。

  春來進門之時，夏至正吃著香噴噴的烤饅頭。

  夏至聽見聲音抬起頭一看，見自家兄長回來了，趕忙衝著門口揮了揮手中的樹枝：「阿兄！饅頭！」

  春來見自家弟弟吃得一嘴的碎渣，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布包交給江含枝。

  「這個可行？有一戶大嬸拿了他兒子舊時的衣裳給我。」

  江含枝趕忙接過抖開一看，見果然是一身男子的粗布衣裳與長褲。

  只不過那大嬸的兒子穿這身衣裳時估摸著比自己年歲要大些，衣裳大些倒是無妨，只不過這褲腿卻生生長了一截。

  不過眼下，能有這麼一套衣裳在手中，江含枝已然十分滿意了。

  她將那兩個饅頭塞給春來，轉頭取了自己的殺豬刀便開始裁剪褲腿。

  青灰色的布料裁了兩條下來，從中間割開，打個結再豎著撕開便是一條腰帶，剩下的一條江含枝將它當做了束髮的圍布。

  趁著春來與夏至二人吃得熱火朝天的空隙，江含枝將自己的包袱拿去了破廟的最裡面，找了個角落將一身衣裳都換了下來。

  當她再次走出來之時，就連春來都有些看呆了。

  方才那面容可愛的姑娘瞬間就變成了一個俊俏小生的模樣，斯文又白淨。若不是身上的衣裳有些破舊，手肘處還打了個補丁，乍一看還以為是誰家進京趕考的小少爺呢。

  「你為何要換上男裝？」春來有些不解地問道。

  江含枝走回火堆旁邊，用依舊有些長的褲腿遮住了腳上穿著的繡花鞋。

  「我明日要去渡口坐船回鄉看看，若是帶個女子，怕是那些船家會心有顧慮，扮成男子行走在外也方便些。」

  春來聽見「回鄉」二字，臉上忽然就閃過了一絲落寞的表情。

  「你能回家了……真好。」他小聲喃喃道。

  江含枝看了他一眼，「那又如何？總歸我在家鄉也沒有親人了，只是回去看看，往後總歸還是要離開的。」

  「那你要去往何處？」春來趕忙問道。

  「不知，走一步看一步吧……」

  江含枝心中其實也有些茫然。

  她自京城一路出來，眼下也才走了幾十里路而已，卻發現這外邊並不像她以為的那般國泰民安。

  皇帝年老昏聵，疏於政事，京城的百姓倒還好些，可一旦走出了京郊，便登時換了一幅景象。

  田間地頭只有稀疏的作物，農人們唉聲嘆氣，街上走卒小販也步履匆忙，行色匆匆，頗有些亂世到來之前的兆頭。

  西京乃是天子腳下，民間都已然這般景象，想來越往西行，狀況會越來越糟糕。

  她雖說來自現代，腦中有知識，胸中有乾坤，可那又如何？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眼下自己也不過就是一個從宮中逃出來的小宮女罷了。

  舊王朝風雨飄搖，急需一位明君重整山河，可自她離開皇宮的那一步起，這一切便與她都再無干係。

  江含枝心中只盼望著，在這腐朽王朝傾塌之前，她能尋到一處幽靜的山林，亦或是農園，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往後便這般清清靜靜，不理世俗地過一輩子。

  「那你們的家鄉又在何處呢？」

  她轉頭問春來。

  可春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們被人牙子擄走後便一直關在車內，從早到晚不見天日。

  而後一路搖搖晃晃，也不知路上行了多久，當他們終於能看一看外邊的世界之時，卻被告知，此處距離西京已經只有幾十里路了。

  「我家……叫後丘村，離這西京應當很遠吧……」

  江含枝對這回答著實是意外不已。

  「那……後丘村所在何處？江南？塞北？或是西南？」

  這娃子竟不知自己原先身在何處嗎？

  不過她想了想，又覺得這也無甚奇怪的。畢竟這年頭的農村娃，又有多少人一輩子能有機會走出自己的故土去往更加廣闊的天地呢？

  果然，春來搖了搖頭，「不知……只不過，我們被擄上了馬車之後，只行了兩日的路便進了密林，我夜裡偷聽那人牙子的話，說是讓趕車的車夫快些走，那林間好似有一種猛獸名叫白羆。」

  江含枝總算是從春來的話中聽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這白羆可不是隨處可見的，那可是蜀地特有的林間野獸啊……

  既然他們遇上的人牙子是專門往西京運送娃兒的，那麼應當便是從蜀地的北邊與西邊而來，途徑蜀中，然後一路朝著東南邊行車。

  江含枝憶起原先看過的輿圖，從巴蜀而出往正西行，橫亘在前的是綜合交錯的河流網，若說一兩日便能到達下一個村鎮，恐怕時間上來不及。

  那麼這兩個小娃子很有可能便是從巴蜀地界北邊的甘肅被拐賣而來的。

  江含枝正絞盡腦汁地回想著輿圖上西北地區的些地名，忽然就聽見身邊的春來有些小心地問道：「既然你不打算在家鄉久留，那我們……可以跟你一同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