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6、東窗事變

  昔日好友出嫁，總是傷感，特別喝完酒以後。林雙絳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一碰到床就開始呼呼大睡。

  臉上和頭髮都是灰，親一口，嘴唇也不免沾上。

  許弋繁嘆口氣。

  放了水，將不省人事的小姑娘往浴缸里抱，一放手，人便沉下去，咕嘟咕嘟冒泡。看樂了，一把撈起，林雙絳下意識攀附住男生的手臂，不肯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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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耐著性子，搓頭髮、抹香皂。

  這場景，怎麼越看越像是給女兒洗澡。拍拍小臉，「醒醒，別睡了。」

  林雙絳睜開眼，哼一聲，轉過身靠著浴缸又開始打呼嚕。實在可愛，只能全程洗完抱到房間，連睡衣都是他幫著穿上。

  懶到家了。

  看看時間，應該回去。再看看床上的她，臉頰粉嘟嘟的，也不知道是喝酒還是洗澡的緣故，半邊嘴緊閉，半邊嘴開條縫，口水淅瀝往下淌，亮晶晶的。許弋繁沒忍住，低頭含住花瓣似的唇。

  咬一下。

  睡夢中的林雙絳，一巴掌呼過去，翻個身，抱著枕頭繼續睡。

  又蠻又嬌。

  沒有這一巴掌，說不定他就走了，可是挨了打不找回來完全不是大魔王的作風啊，摸摸臉，鑽入被窩，拉過蜷成一團的傢伙，抱住。女孩困得厲害，偏有隻粘人的巨大蒼蠅總是在騷擾，夢裡舉著蒼蠅拍大戰三百回合，也沒能把蒼蠅王消滅。

  真叫人頭疼。

  第二天醒過來，看見許弋繁帥氣的側臉，二話不說拿起枕頭就是一頓捶。

  在夢裡治不了你，醒來還不行嗎？

  整夜輾轉難眠的傢伙，看她一眼，笑著壓到身下，湊在耳邊輕聲問道：「精神不錯？」眨眨眼，沒好氣道：「哼，看我捶不死你！」

  單手伸到腰下，一使勁，整個人像攤煎餅似的翻過來。

  跪坐在床上。

  一臉懵逼。

  還沒弄清楚狀況，便讓對方得逞。咬著枕頭，女孩臉紅通通的，打算等結束之後把他踢下床。

  然而……結束之後她又睡了過去。

  毫無自知之明啊。

  心情大好的許大魔王，大發慈悲，買了東西回來餵她吃。真的是喂，親一口吃一口的那種，黏糊得厲害。心中發怵，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戰戰兢兢吃完之後，禮貌請他離開。對方哪肯啊，住在她家，一住就是三天。

  林雙絳欲哭無淚。

  好不容易把許弋繁送走，終於有時間仔細問問孫芳到底怎麼回事。放假生意雖好，但也不至於一天也不回來，更何況，她回來了啊。

  十個電話，能打通兩回。

  都是匆匆說兩句就掛斷，想起之前忽悠母親開餐飲公司的那人，女孩暗叫不好，去到市場找陳叔叔，想問他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男人不在那邊。

  林雙絳是在加油站找到的，對方正在和幾個人談話，內容竟然是轉讓加油站。

  氣得她到處找錘子。

  真是處心積慮，大尾巴狼終於露出馬腳，想必孫芳這段時間離開也是他的傑作。男人憂心忡忡地回到辦公室，抬眼，便看到林雙絳坐在沙發上，臉色鐵青。

  「陳叔叔，你幫了我家不少忙，現在該離開了吧。」

  男人嘆口氣。

  「也許是吧。」

  冷笑一下，問他一個加油站夠不夠，要不要把市場也轉讓出去。他頓住，表情震驚，頹然道：「你都知道了？」

  「你真覺得自己能夠神不知鬼不覺，霸占我媽辛苦掙下的產業？」

  對方的表情變得微妙。

  怔怔看了她一會兒，苦笑道：「我要這些幹嘛？無家無室，也沒有父母需要贍養……這都是你媽的主意。」

  「我媽？」

  還有這麼顛倒是非的操作。

  加油站是穩定盈利的買賣，幾乎不用操心，孫芳就是把酒樓轉讓出去，也不會動心思賣這裡。真當她是小孩子好騙麼？

  摸出手機，打電話給李晶。

  「帶上人過來。」

  頷首，垂眸看著男人。

  她和孫芳所有的生意，都讓李晶看著，怕的就是有人動歪心思，覺得孤兒寡母好欺負，乘機霸占。

  外人還沒對付上。

  看來，就要先對內鬼。

  陳姓男人站起來，問她吃過飯沒有，「你媽這幾天怕是忙不過來。」

  「肯定忙不過來啊。」

  被騙得團團轉，哪能忙得過來。

  女孩低沉道。

  沒過一會兒，汽車喇叭響，男人出去查看不想讓李晶帶來的幾個人按在地上，拳打腳踢，哎喲哎喲叫著。加油站的員工本想報警，看到林雙絳又老老實實把電話放回去。

  這是老闆的女兒。

  那是老闆的駢夫。

  孰輕孰重，他們還分得清。

  「大雙，快跑，別讓他們打著你。」女孩挑眉，仔細看他的眼睛，不像作假，揮手讓人停下，好整以暇看著地上狼狽的男人，「還有心思擔心我？」

  對方總算看出來。

  這些人是林雙絳叫來的，知道孫芳的大女兒厲害，但沒想到小小年紀還會養打手。

  實在叫人震驚。

  看了幾眼，忙解釋道：「你誤會了，不是我要賣，真的是你媽讓我做的。」

  「為什麼？」

  女孩皺眉。

  有不好的預感。

  李晶嘖了一下，吐掉嘴裡含著的稻草，斜眼道：「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你爸，欠了一屁股爛帳躲到國外，那個騷婆娘把能賣的都賣了帶著女兒跑路。」

  林雙絳聽懵了。

  「等等，你說什麼？」

  「我說你爸跑了！」

  李晶看她這副惶然的樣子便知道，女孩被母親瞞得很好。拍拍林雙絳的肩膀，緩和了口氣，「我就說打他做什麼，這節骨眼該把你爹找出來打一頓才對啊。」

  不過幾秒。

  女孩紅了眼，看著地上的男人，氣喘如牛，「我媽在哪？」

  「你爸的別墅。」

  扶起男人，真誠道歉，囑咐他先不要賣加油站，一切等她弄清楚之後再說。男人嘆口氣，擺擺手。

  女孩騎著白色摩托車一路狂飆，李晶則打了電話，召集市裡的人手，生怕不夠，又動用了之前的關係，能找的儘量都找來。然後便開著皮卡跟在她身後。一路超車、變道，差點出事，最後到達林友良的別墅。

  原本氣派的建築，現在讓人潑了污血和糞尿。

  蒼蠅、老鼠隨處可見。

  大門上還有幾個斧頭印。

  觸目驚心。

  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抄起一塊帶釘子的木板放在身後，大門輕輕一推便開了。大廳里空蕩蕩的，就連頂上的吊燈也讓人拆走，窗簾破敗不堪，玻璃沒有一塊完整。踩著碎玻璃到二樓，隱隱聽到有人講話。

  是孫芳的聲音。

  過去一看，母親和弟弟站在牆邊，幾個男人團團圍住，叫囂著還錢。

  女人頭髮凌亂，輕聲道：「我已經在湊了，你們寬限幾天。」

  「寬限，還想不想要兒子？」

  幾乎一眼，便明白是怎麼回事，林雙絳站在門口靠著柱子哭了起來。本來要債也要不到她和母親身上，只是林雙鹿留在這孫芳必定要管。林友良和曾慧倒是跑得乾淨，這些人來要債便押著男孩，他不僅是林友良唯一的兒子，也是孫芳唯一的兒子。

  只要拿住了他，便能逼迫孫芳幫林友良還錢。

  為了順利逃走，只怕弟弟，是被她爸和那個賤女人故意留在這。

  心寒。

  通體徹骨。

  比何應諾當初背叛她還要絕望。

  那是她的親爹，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恨恨踢了兩腳。裡面的爭吵聲戛然停止，過去，便看到母親跪在地上顫抖著請他們不要傷害林雙鹿，男孩紅得像煮熟的蝦，一隻手揪著母親的衣服，一隻手緊緊攢著拳頭。

  一腳踹開。

  身形纖弱的女孩出現在眾人面前。

  「大雙，你怎麼來了？」

  孫芳急道。

  林雙鹿一看到她，眼淚使勁往外冒，沙啞道：「姐，他們欺負媽。」

  「不許哭！」

  女孩吼道。

  男孩的眼淚便生生憋了回去。

  紅著眼睛，看著幾人笑，「怎麼，欺負人？」

  「哪裡來的黃毛丫頭？」

  個子最高的喊道，旁邊的人湊過去說了一句，對方便笑起來，「原來是林烏龜的女兒，長得倒是一般，不過年紀小，應該能賣不少。」

  孫芳嚇得趕忙讓她跑。

  女孩冷笑道：「跑，我看該跑的是他們。」孫芳做事做人都很規矩，如果不遇上這種事，或許這輩子都不會看到女兒的另一面。

  李晶帶人衝上來。

  三個紋身的男人，陰狠地盯著對面的幾人。

  雙方一看，竟然都認識。李晶露面少，但對方一看他身邊那幾個打手便知道是誰，金盆洗手，該來的都來了。

  道上有名的白面殺神。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他們這樣的打手最清楚，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

  「李哥，你們也是來要債的？」

  對方點頭哈腰。

  下一秒，便讓人抬起從窗戶扔了出去。男生蹲在窗邊，喊道：「下回出門長長眼啊。」

  房間裡。

  孫芳抱著一雙兒女痛哭不已。

  而她的兩個孩子。

  一個眼睛比一個紅。林雙絳輕撫母親後背，看著弟弟。林雙鹿咬著嘴唇，靜靜回望姐姐。同父同母，世上再也沒有比他們更相近的血緣，性格差異大，但骨子裡，都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