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1、暗香涌動

  說服母親已經很不容易，為什麼就是不明白，非要在這種時候去逞口舌之快？反握住男生的手，林雙絳忽然有些難過。

  知道靳寒的意思。

  可是她就是不願，「憑什麼都要遂你們的意，生你們要生的，送也是你們要送的，靳寒那么小，成天被關在那棟房子，活動的範圍就是院子附近，偶爾進城逛逛就跟放風一樣朋友都沒有。就是小貓小狗在主人家不開心了，還能離家出走，可是他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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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氣說完。

  瞪著對方，咬牙切齒道，「憑什麼？」

  「他姓靳。」

  「就因為他是你兒子，所以才什麼都沒有做。我不姓靳，也沒想過跟你們家扯上關係，但有些問題必須要問，為什麼偏偏選中他？」

  女人不說話。

  林雙絳冷笑一下，「不會覺得太偏心了嗎？」

  春夏秋冬，他所看到的景色永遠只有方寸大小，明明是初生的太陽，卻被家裡指定的老師教得老氣橫秋，就像冬日的雪，永遠見不到夏日的向日葵。

  當時的靳寒，也不過是個孩子啊。

  「林雙絳，不要說了。」

  輕輕摟住女孩的肩膀，搖搖頭。

  「阿姨，我不知道您要見我做什麼，但不管是我，還是他，都不是貨架上的物品，就像路邊的小草，再渺小也是生命，即便被風吹雨淋也不要長在花盆。」

  說完，朝著女人微微頷首，出去。

  正要追。

  椅子上的人忽然道：「你恨我嗎？」

  怔了怔，站定，少年垂眸道：「恨過。」恨過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即便後來蘇離向他解釋了一切，還是無法接受，可是現在……

  「如果我沒在那，也不會遇到她。」

  世界這麼大。

  茫茫人海中，到哪去遇到她？

  「我們小寒長大了……去找她吧，是個好姑娘。」

  「好。」

  應一聲，追出去。女孩站在花壇邊，大片的波斯菊有膝蓋那麼高，正當季，紫粉白三色最多，清純妖冶兼有，隨著秋風微微顫動。

  茸茸的花瓣，異常可愛。

  忍不住伸手撫摸。

  悄悄過去，從後面抱住，低聲道：「謝謝你。」

  「不客氣，咱們誰跟誰啊？」說完，小心翼翼轉過頭來，看著他，「你媽……很生氣嗎？」

  「嗯，非常生氣。」

  「這樣啊，那我以後還是不要出現在她面前的好。」

  微微收緊，嘴角帶著微不可見的笑意。

  「待會兒一起吃飯。」

  「……你就這麼喜歡看我出糗嗎？」

  靳寒忍不住笑出聲，「是啊，最喜歡看你出醜……都長這麼大了，怎麼還是不注意。」掏出紙巾，女孩順手接過擼了一把鼻涕，沒好氣道：「都怪這裡的天氣！」

  晚飯，靳寒的母親沒有再刁難。

  甚至還問她喜歡什麼。弄得林雙絳很是惶恐，被許弋繁折騰得有些神經，都不太明白這些人到底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好在靳寒回答得利索。

  「甜的。」

  女人笑了。

  第一次看她笑，林雙絳終於明白為什麼靳寒能長這麼好看。不笑的時候冷若冰霜，笑起來就像七月的玫瑰，濃烈得讓人移不開眼，妖孽啊這一家子。吃過晚飯，又得了好些甜品下肚，林雙絳漸漸放鬆下來。

  說些有趣的事，母子二人雖然不笑，但是也沒阻止她笑成個傻子。

  回去之前，靳寒在花園裡拉著她走了好一會兒，幽幽道：「能不走嗎？」

  怔了怔。

  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樣，亮得不行，和她說話的時候，眼中的宇宙又下了一場盛大的七彩斑斕的流星雨，太過絢麗。

  鬼使神差。

  答應了。

  學校那邊說一聲。帶著林雙絳到書房，搬出小電視，坐在地上拿出珍藏的影碟讓她找。挑揀一番，隨便一張。

  忽然笑了。

  「你確定？」

  「就這個吧。」

  女孩縮在毯子裡，點點頭。去年此時，她也是坐在這裡和他一起看電影，醍醐灌頂，仿若新生。這回卻沒那麼好的運氣，選的是個很沉悶的黑白電影，十二個男人坐在封閉的房間裡討論案情，最後也沒結果。

  電影結束。

  林雙絳已經睡去，靠在他肩上，口水流出一點，在嘴角亮晶晶的。

  幫著擦去。

  外面忽然下起大雨，砸在窗戶上咚咚作響，窗台也起泡。剛才還十分深沉的黑夜忽然變得白茫茫。穿過厚重的雨幕，仿佛能看到女孩當年徒步進山的樣子，小小一個，因為發燒而臉色緋紅，綁了他往外去。

  如果那時候沒有回來。

  也是某種意義上的私奔吧。

  或許，當時應該對她好一點，給她一個擁抱，那麼瘦那麼可憐。已經長這麼大，不能再交給別的人了。

  將人抱入懷中，送到房間，想了想，和衣躺下。林雙絳第二天醒過來，驚覺床上多了一個人，還以為是許弋繁，沒好氣地伸腳去碰，不想，對方反應不對，竟然沒有直接壓上來修理她，而是往後挪了挪，坐起來，默默看著。

  雖然不是第一次睡一起。

  但是，情況不同。

  看著靳寒放大的臉，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

  「你你……我……」

  「我……不行嗎？」

  咽了咽口水，搖頭，也不是不行。就是不習慣。嚇成這個樣子，靳寒嘆一口氣，親了過去，整個人重新被帶到床上。他的吻很淺，像是初秋的蒲公英輕飄飄的，還有一股很好聞的花香。被親了……他的手緊緊摟住她的腰，整個人無法動彈。

  林雙絳的臉爆紅。

  伸手推拒。

  沒有動，只是堅定地抱著，在耳畔輕聲道：「我會讓你忘記他。」

  日光很淺。

  微風吹開白色窗簾的一角。

  握著她的手，又多說幾句，才放走。

  兩世為人，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做如此出格的事情，何應諾再不是人，她也沒動過心思去外面亂搞，可是這一世，不僅早早和許弋繁生出戀愛火花，甚至還發生了關係，能從一而終自然好，可惜人生非戲，沒有劇本。

  和靳寒發生關係，純屬意外。

  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她也搞不懂了。

  也許就像蒲公英一樣，飄到哪，哪便是生根之處。

  因為設計圖的事，又找徐老爺吃過一頓飯。這傢伙剛上大學就開起了工作室，皮條拉得越來越大，雖然忙，不過見見自己親手栽培的小樓柱，倒是樂意得很。

  把修高炮的事情說了。

  絡腮鬍青年來回走兩步，似有盤算，半天，直說顧慮：「其實你做這個市場，我一直很疑惑，到底要怎麼炒起來，靠旅行團嗎？他們雖然能拉客戶過去，但是位置偏僻，除了這些人你幾乎沒有其他客源。」

  相當於把自己的腦袋別在他人褲腰帶上。

  一帆風順倒還好。

  要是跑出競爭對手，只怕存亡就是一夕之間。

  林雙絳也早有察覺，攤手，「學長，你就直說吧，我又不是你壓榨的對象，繞那麼多彎幹啥？」

  再繞，她更糊塗。

  「這個高炮你一定要接下來，不管是做市場還是做別的，如果你以後想在那座城市站穩腳跟，有自己的宣傳位，比什麼都強！」

  想了半天。

  有些猶豫。

  徐老爺坐下來，苦口婆心道：「你是我們的樓柱子，我不會害你，這個高炮，你租出去也好，自己用也好，絕對會成為想像不到的利器，電視懂嗎？還有報紙、宣傳欄……這些都是人們獲取信息的渠道，但都是官方的。對旅客而言，最顯而易見的就是高速路上的GG牌啊。」

  林雙絳一拍腿。

  妄她以前還是做網購的，這就相當於首頁大圖啊，流量！

  一想到這兩個字，渾身發抖。

  仿佛看到源源不斷的機會砸下來，腦袋一熱，跳起來扯了一下徐老爺的鬍子，猴一樣往回奔，不是回學校，而是去找胡青雲。

  這傢伙為了熬報告，已經幾天沒睡。

  接了電話，迷迷糊糊說個教室，讓她自己過去找。

  人生何處不相逢。

  白髮在大量的模型之後若隱若現，繞過去，發現他在操作台上畫圖，原來學的建築設計啊，林雙絳心想，本以為保送進來的，應該隨便挑個專業糊弄一下，沒想到學的還有模有樣。她大哥不愧是她大哥，還是一如既往帥，看一會兒，收起欣賞的目光，出聲詢問。

  「想要？」

  「……」

  怎麼聽著有點不對……像是捕捉小動物的陷阱，他的語氣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不說話，就是不想要？」

  「要！」

  女孩趕忙應道。許弋繁抬起頭來看她一眼，金色的眸子有些發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