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眾矢之的

  林雙鹿第二次向她借錢。

  這一次，林雙絳什麼也沒有問，直接給了他。

  「我的錢是有限的，等什麼時候把我的借光了，你有向誰去借？」

  說完，她直接走開了。

  有些話她其實並不願意去說，從始至終，她都認為站在人的立場上，誰也沒有資格教訓誰，能動手的就不要動口，但是林雙絳的狀態讓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這幾天孫芳問她有沒有看到放在房間裡的零錢，她覺得不對，問她少了多少錢，孫芳想了一下，「加起來應該有幾十塊了吧，我一直在找。」

  自從發現少了錢以後，她便留心，不再把錢放在外面。

  雖然不想懷疑家裡的人，但是看這個情況，應該是內賊沒得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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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雙絳笑了一下，「媽，我沒拿。」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媽怎麼會懷疑你們，我自己養的孩子還不清楚嗎？」

  躊躇了一會兒，她壓低聲音小聲問林雙絳有沒有看到劉桂芬進來。林雙絳搖了搖頭，表示沒有看到過，不過這錢是誰拿的，聯想到林雙鹿的反常，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孫芳有些氣惱，一心以為是婆婆劉桂芬乾的，但是礙於面子也不好去說。

  過了一段時間，也就不了了之。

  這些天林雙鹿在家裡總是眼睛亂轉，要是林雙絳不借他錢的話，估計他早該抓狂了。

  林雙絳想了想。

  也許該去找一下李二花了。

  這天放學之後，林雙絳來到三小，直奔五年級的教室，半路上便遇到了李二花。

  在拉她到了走廊的盡頭，才把來意說明。

  「他跟你借錢？」

  李二花有些躊躇，看她的表情應該知道些什麼。

  林雙絳嚴肅地說：「而且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我沒給他。」

  「走。」

  李二花猛地拉住林雙絳的手，兩人快步穿過密集的學生，來到學校門口，林雙鹿站在一處零食攤位前面，旁邊站著楊雄和吳琛。

  她眯起眼，放開了李二花的手，徑直向前走去。

  林雙鹿感到有人過來，拿著攪攪糖轉了過去，瞬間臉都嚇白了。

  「姐……你怎麼道這裡來了。」

  熱狗腸、攪攪糖、土豆片，三人手中都拿著零食，老闆熱情地看著面前的三個小學生。林雙絳推開林雙鹿，對著老闆甜甜問道：「叔叔，他們經常過來吃東西嗎？」

  老闆笑得十分熱情。

  「那是，每天都來照顧我生意，特別是那個小子，天天都請同學吃東西，我做了那麼些年生意還沒見過這麼大方的孩子。」

  林雙絳笑意不達眼底。

  「林雙鹿，你不打算請我吃東西嗎？」

  如果頭髮能豎起來，林雙鹿現在已經變成了刺蝟。

  可惜，他只能頭皮發麻地低著頭。

  「姐。」

  他把手裡的攪攪糖遞了過去，「給。」

  「這個你吃過了。」

  她依舊笑著。

  目光轉向一旁打算拿著東西走開的吳琛和楊雄。

  「你們的好像還沒吃過。」

  楊雄撇開頭，這種被抓現行的感覺可不好受，特別是在熟人面前，他的臉有些燙。吳琛笑了一下，「我的東西，憑什麼給你。」

  「難道林雙鹿沒跟你們說過，他的錢是哪裡來的？」

  「難道是你給的不成？」

  吳琛冷冷地盯著林雙絳，諷刺道。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雙眼睛長得很噁心？」

  忽然拉近兩人的距離，她壓低聲音在吳琛耳邊說道，本來她的音色就比同齡女孩顯得渾厚，突然低沉起來，讓聽得人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抓著吳琛的衣領，她十分輕鬆地把男孩拖到了旁邊的巷子裡，這就是之前吳琛幾人打劫人的地方，林雙絳選擇這裡不過是無心之舉，但是在吳琛看來確實對他赤裸裸的羞辱。

  楊雄暗叫不好，本來想和吳琛一起開溜的，但現在他人被抓走了，他說什麼也不能丟下朋友。

  硬著頭皮進了巷子。

  林雙鹿已經被嚇哭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順便把李二花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李二花怕她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趕忙拉了林雙鹿進去。

  陰暗的巷子裡，女孩背對著眾人，夕陽把她的背影投射出長長的陰影，仿佛雕塑一般。

  又如人間難得一見的凶神面世，光是個背影都讓人難以靠近，再加上吳琛被她像破布一般扔在地上，那視覺衝擊簡直就是成倍增加。

  推單車的行人飛快離開。

  要打架了，要打架了。

  害怕的人離開了，看熱鬧的卻悄悄站在不起眼的地方開始圍觀。

  林雙絳捏了拳頭，她想揍他很久了。

  從在龍泉鎮開始，眼前這個眼神陰翳的男孩就不斷欺負林雙鹿，雖然她自己也經常欺負他，但是吳琛的做法……從來不把林雙鹿當個人看，他玩弄他，把他當個工具使用，用得開心了就笑，用得不稱心就想方設法羞辱他。

  誠然，這和林雙鹿自己糟糕的性格也有關，膽小、虛榮、毫無自尊心。

  但是今天的林雙鹿，甚至後來的林雙鹿過得那麼一塌糊塗，真的和眼前這個一直玩弄他的男孩無關嗎？

  「你想幹什麼？」

  面對一言不發，只是盯著他看的女孩，吳琛開始發慌。

  「我告訴你，我表哥他們是在道上混的，你要是敢打我，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林雙絳忽然笑了起來，聲音打得嚇人。

  那雙眼裡卻是堅冰一般，全無笑意。

  她慢慢靠近了吳琛，兩人的臉離得很近，近到吳琛足以看清她眼中的冰冷。

  那是怎樣的眼神。

  她……也許真的會殺掉他。

  從小看慣表哥打架回來後的各種傷勢，圍觀過那麼多鬥毆和衝突，那些惡形惡狀的男人，和眼前的這個女孩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吳琛嚇得牙齒打顫。

  「林雙絳，你不要動手。」

  李二花上前，勸說。

  因為剛才在接到上的衝突，這邊圍了不少人，要是林雙絳揍人，那立馬就會大家傳出去。之前吳琛帶了人在巷子裡打劫，也是讓人帶了女孩直接進到最深處，更何況他們也不敢真的動手，只是扯扯對方的頭髮威脅一下。

  「他們這些人對知道不能打架，你可千萬別犯傻。」

  李二花說話的時候，一動不動地盯著林雙絳。

  現在她的氣息太危險了，她完全相信她會動手。

  楊雄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身後帶著三小的老師，「就是這，有人要打我們班的人。」

  剛才見情況不對，他直接跑到學校里去叫老師，問了很多老師都不願意搭理他，楊雄、吳琛，即便不提他們的名字，長相都已經被學校的老師記清了。

  這些稱王稱霸的學生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誰也不信。

  即便真的有人要教訓他們，又有誰會關心呢？

  就在楊雄絕望之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體育老師願意過來。他的內心十分複雜，一方面不希望看到朋友受傷，一方面又為老師們的行為心寒。

  見老師來了，旁邊圍觀的學生，不知道是誰帶了頭，叫道：「打啊！」

  「打啊，成天在學校里收保護費，當我們好欺負啊。」

  顯然有人認出了吳琛和楊雄。

  「打死他，這種渣滓就不該來上學。」

  「快打啊。」

  你一句我一句，說的人越來越多。

  只有這種時候，他們才能發泄心頭的不滿。

  只有這種不用自己動手的時候，他們才有勇氣站出來為自己伸張正義。

  楊雄想說些什麼，張張嘴，卻說不出來。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被那麼多人厭惡，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吳琛咬牙，「這些雜碎。」

  林雙絳斜了眼看他，「你覺得自己就不是雜碎了嗎？到底誰給你的勇氣，讓你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把別人都當傻子玩弄？」

  吳琛眯了眼，看向林雙絳。

  「看什麼看，你個雜碎，信不信我把你打得你媽都不認識。」

  林雙絳翻了個白眼。

  說完，卻並沒有動手，而是走了出去，看了看外面的人朗聲說道：「想打自己打去，又沒出錢給我，還要求這麼多，老娘不幹了。」

  說完，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又高又大的體育老師。

  她瑟縮了一下，拉了林雙鹿和李二花走出了人群，收穫一堆目光送行。

  「嚇死我了，林雙絳，我還以為你要殺人。」

  「嘿嘿。」

  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不傻，那老師長得跟牛一樣，真動起手來，只怕還沒等到她把吳琛打到變形，就要被那個老師帶走然後一小就要對她通報批評了。

  通報表揚是可以接受的。

  批評……就算了。

  再說為了林雙鹿這麼個慫包玩意兒真是不值得。

  拍了拍林雙鹿的臉頰，女孩笑得十分燦爛，「走，弟弟，跟我回家。」算帳去。

  李二花看了她一眼，有時候真不知道說她傻還是聰明。

  到了岔路口，和李二花分道揚鑣。一路上，林雙鹿被她鉗制著，乖巧得像是只待宰的羔羊，林雙絳一言不發，到了家，奶奶在樓下嗑瓜子吹牛，路過的時候也只是看了看他，並沒有接收到他求救的眼神。

  「不知道爸媽在不在家呢？」

  林雙絳自言自語。

  爺爺是肯定不在的，樓房就是麻煩，想要好好教林雙鹿做人的道理都施展不開手腳。

  林雙鹿心提了起來。

  我的親爸親媽啊，你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坑自己的兒子。

  打開門，房內空無一人，只有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林雙絳笑了一下。

  林雙鹿感覺自己要嚇尿了。

  門關上了，他非常自覺地跪在小板凳上，伸出雙手，表示接受懲罰。

  把書包放下，林雙絳看也不看，飛起就是腳踢到他臉上。

  林雙鹿哀嚎了一聲，臉火辣辣的疼，腦袋就跟被轟炸過一樣，暈乎乎的。他努力想去看林雙絳接下來的動作，但是眼睛現在花得厲害，看到了好幾個林雙絳。

  驚恐的係數瞬間放大。

  一個林雙絳就能把他打變形，怎麼現在變出幾個來了。

  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女孩一把抓起林雙鹿的衣領，「我想，一定是我最近對你太溫柔了，所以你才這麼放肆，是不是？」

  「不是……」

  他囁嚅道，想要辯解。

  「既然不是，那你是想念被我揍的滋味了嗎？」

  「不是不是不是……」

  他想什麼也不敢想念被她揍的滋味。

  「哎，想被打就直接告訴我嘛，何必要惹我生氣呢？你知道的，我最討厭生氣了，每次生氣的時候不破壞點什麼東西，就渾身難受。」

  「姐……不是的。」

  不等他說完，林雙絳揪起他手臂內側的肉就是一通361度，熱愛式旋轉。

  「啊……咳……」

  他斷斷續續地叫著，但是聲音卻不能放出來。

  原來極致的痛苦，只會讓人喘不過氣，而不是放聲大叫，原來電視裡放的殺人片段並沒有騙人。

  一頓教訓，林雙鹿疼得話都說不出來。

  林雙絳只是坐在他的對面，冷冷地看著他。

  和以往不一樣，她並沒有說任何教訓的話，但就是這樣靜靜的凝視更加讓他害怕。

  他不知道，她接下來會幹什麼。

  林雙絳站了起來，把一動不動的男孩丟在一旁，完全無視。

  自顧自翻著書包，拿出一套習題之後，旁若無人地寫了起來。

  她動筆毫不猶豫，甚至比以前還順暢了一點。

  也許適當地打架能幫助她活躍思維？

  被自己腦子裡冒出的想法，嚇一跳，她以前可不是個暴力狂，可自從心態發生轉變以後，她並不排斥用強硬的手段去解決問題。

  算了，只要自己爽就好了。

  管他什麼道德教養，社會常理，以前被這些東西約束的她，也不見得過得開心。

  「還坐著幹什麼，要我扶你起來嗎？」

  悲慘的林雙鹿，剛被一頓胖揍，身體上被折磨的不輕，現在又被林雙絳要求坐起來寫作業，寫完之後還要寫她布置的，可謂是精神上的巨大折磨。

  但是此時此刻，他也不敢反抗。

  哎，他嘆了一口氣。

  林雙絳一巴掌過來，扇得他一嘴血腥味。

  他寫，他寫，還不行嗎？

  接下來，孫芳回家之後，幾乎每天都看到兩姐弟在一起寫作業。林雙絳就算了，她已經習慣大女兒每天寫作業到深夜，但是林雙鹿是什麼情況？

  他既不用升學，又不愛學習，除了上廁所以外，都乖乖坐在林雙絳旁邊。

  實在是匪夷所思。

  其實林雙絳的想法很簡單，只要讓林雙鹿忙起來，讓他沒有精力跟著學校里的人瞎混，那麼楊雄吳琛也就影響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