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一個例外

  林雙絳給了他們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就是有這種操作啊！

  「快說說，你們為啥會在這罰站？」

  大雙磨磨蹭蹭這才說了。

  原來弟弟小雙剛才體育課捉弄班上同學，女生哭著去告狀，老師來找人，卻分不清兄弟兩個，而小雙也不願意承認。最後老師選擇讓兄弟兩人一起罰站。

  林雙絳同情地看著大雙，這種感覺她實在太懂了。

  林雙鹿以前犯錯，總是推到她腦袋上，而現在這雙胞胎弟弟那麼調皮，他這個當哥哥的一定沒少背鍋。

  「你幹嘛不告訴老師是他幹的？」

  大雙笑了笑。

  也是，兩人根本分不清，就像真假美猴王一樣，說了也是白說。

  夏子豪飛奔著去，又飛奔著回來，將雪糕交到林雙絳手上。鑑於之前聽到告狀，林雙絳覺得自己也不能不防著，於是對著夏子豪說：「你要是敢去告訴老師，我就把你打到你媽都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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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雙絳揮了揮手臂，男孩咽了咽口水。

  「好吧。」

  將雪糕外面的紙扯掉，林雙絳坐在花壇底下的陰涼處一邊吃一邊眯著眼。

  正如林雙絳在作文開頭的第一句所寫：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童年眨眼便過完。雖然這些天的日子實在談不上愉快，但此時片刻的快樂帶給她的幸福感正是童年獨有的。

  天光雲影，淺淺深深。

  等多年以後再回來看，也許苦也是樂。

  放學之後，林雙絳照常在經過三小的時候停下來，等待林雙鹿放學。雖然林友良也能來接送，可多數時候他都是囑咐林雙絳。最近人也變得很消沉，待在家中，既不願意出門也不去找短工做。

  林老頭偶爾說說他，但劉桂芬卻不甚在意。

  倒是孫芳這些天眼見著黑了，精神卻越發飽滿起來。

  林雙鹿老遠看到林雙絳，便隔著馬路叫了一身「姐」。三小的日子也並不比一小輕鬆，林雙鹿回家之後有寫不完的作業，有時候還要一直到凌晨。其實這才是這些市里小學的常態，林雙絳自身不是個真的小學生，作業再多也不過是多花一點時間。

  姐弟兩回家的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今天周五，她突發奇想，要不帶著弟弟出去玩玩？

  爸爸不願出門，媽媽又在忙著掙錢，姐弟兩人已經有段時間沒出去玩了。城市比不得鄉鎮，離開街道就是田野。

  說走就走，回家把書包寄放在門衛處，林雙絳就帶著林雙鹿刀雲通市的公園玩去了。公園現在還沒國建，是一處老式的園景，有迴廊有假山，湖水雖不清澈，但除了瓜子殼以外也沒有讓人讓人不適的垃圾。她記得園景後面，有一個兒童遊樂園。

  「那裡有碰碰車、跳床還有一個吊索橋。」

  林雙絳聽她描述，心裡痒痒的，一路走過去步伐邁得很快。

  不一會兒，姐弟二人就來到了公園，這會兒打牌下棋的老人剛回家吃晚飯，公園裡都是些情侶趁著周五出來遊玩。

  「你可要跟好我，這可不像咱們鎮上那麼安全，到處都是拐小孩的。」

  「我都這麼大了，他們才不要！」

  林雙鹿正開心，不把她說的話當真。

  「你這麼大更好，拐去砍手砍腳丟到街上要飯，一天掙好多錢！」

  林雙鹿瞪大了眼。

  她笑得特別真誠，然後強迫他拽著自己的衣角。

  「跟好了啊！」

  按照記憶，林雙絳輕車熟路，馬上就找到了通往兒童樂園的小路。草坪上已經被踏出了一條路，才走沒多久，她臉色古怪地帶著林雙鹿又倒回來。這小樹林裡有好幾對在約會的情侶，是她失算了，真是少兒不宜，非禮勿視。

  好在林雙鹿並未察覺。

  另找了一條路過去，記憶中的東西都在，甚至比印象中還要好。

  這裡大部分的遊樂設施都要錢，而且就人們的收入水平來說實在有些高。林雙絳辛辛苦苦攢下的一百多塊錢，玩一趟就能花個精光，但是也有不少免費的。

  她將弟弟帶到一處滑梯。

  石頭做的，大概兩米高，是兩頭大象，長長的鼻子就是滑梯。

  林雙鹿眼睛放光，歡呼著撲了上去。

  她玩心起來，跟在後面飛也似地跑過去。大象滑坡實在過癮，這可隨意說是林雙絳見過的最高滑梯。從樓梯上去，鑽過大象的身體，林雙鹿在出口半天不敢下去。在下面看是一回事，上來玩就需要勇氣了，不過正常玩根本沒有危險。

  林雙絳悄悄走過去，推了一把。

  哇哇哇，只聽見一連串的慘叫。

  林雙鹿坐在地上，仇恨地看著上面的始作俑者。

  「膽小鬼！」

  她朝著他坐了個鬼臉，身體平躺滑了下來。

  多玩幾次，林雙鹿也不再害怕，兩人翻著花樣在大象滑梯處玩的不亦樂乎。

  等天空完全黑了，林雙絳便帶著弟弟走回家去。萬家燈火，霓虹夜景，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她帶著男孩穿過最熱鬧的商業街，一路走走看看。

  「弟，你喜歡雲通市嗎？」

  林雙鹿點點頭，臉上抹不去城市的光影。

  「外面還有更大更精彩的城市，如果你想去看看，就好好讀書吧。」

  男孩似懂非懂，不過只要在他的心中種下一粒種子，就能成為他前行的力量。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過了，老遠就看到奶奶劉桂芬站在小區門口，旁邊是林雙絳和林雙鹿的書包。

  「你膽子也太大了，自己野就算了還帶著你弟弟！」

  林雙絳的包被扔了過來，砸在女孩身上。

  她抬起手就要打，林雙絳笑了一下，讓她不敢再動。

  將包從地上撿起，林雙絳仔仔細細地拍掉灰塵，這是張奶奶做給她的包。不發一言，她揪著林雙鹿的手就往家走。

  劉桂芬被無視了。

  最讓她傷心的是平常和自己十分親近的孫子，剛才進來也不叫她，就跟著他那個不知道像誰的姐姐悶著頭走了。捶了半天胸口，也無人來安慰，最後只得拿著林雙鹿的書包回去。

  「你養的好女兒，放學也不知道歸家，到處瘋玩還拉著她弟弟……」

  一進門，她嘰里呱啦便對著林友良說了起來。

  男人神色漠然，隨意應付著。

  直到孫芳進門來，他臉上才有點精神。

  林雙絳坐在一旁玩溜溜球，聽著父親和母親和母親說話。

  「今天這麼晚才回來？」

  「事情忙不完啊。」

  「……」

  「累不累？」

  「腳有點痛。」

  「那去看看？」

  「休息一下就好了。」

  「……」

  對話幾乎都是林友良在說，孫芳只是回答，中間兩人還沉默了好幾次。

  「要不你出去找點事做，總等著也不是辦法……」

  孫芳說道。

  「再說吧。」

  林友良又靠回沙發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廚房裡傳來奶奶劉桂芬的聲音，讓孫芳去幫忙。她回來沒多久板凳都沒坐熱，婆婆就忙著使喚。她看了看沙發上的丈夫，欲言又止，轉身進了廚房去幫忙。

  外面的月亮好圓好大，今天的夜色十分晴朗，可是家裡卻像是籠罩上了薄霧。

  她隱隱約約覺得，出了問題。

  在熟悉了學校之後，林雙絳的成績突飛猛進。原本班上倒數的她，漸漸擠進了前20。數學成績幾乎每次都名列前茅，但語文卻是她的短板。除開知識的考察，各種層出不窮的格式和要求讓她身心疲憊。

  有時候感覺，馬老師就是在找茬。

  因為一個格式錯誤，她又被揪了當著全班的面批評，饒是她臉皮城牆厚，也經受不住這種精神攻擊。

  女孩拖著腮，有些哀怨，「你說馬老師是不是不喜歡我？」

  「啊？」

  旁邊的夏子豪轉過頭來。

  「她才不是針對你！」男孩義憤填膺，「馬上要中秋了，每次這個時候她就會在班上搞三搞四。」

  「為什麼？」

  林雙絳不解，難道她的更年期綜合症會在中秋期間加重？

  「還能為什麼？你鄉下來的不知道，每年都要送禮，她這是在提醒我們！」

  林雙絳沒想到這十一歲的小孩能說出這麼世故的話。

  「我還是不太明白，等等你剛才說誰鄉下來的？」

  男孩被揪住了大腿，放軟了語氣，「你看陳思媛——她家才送過東西，這幾天老師就沒讓她再抄書了吧。」

  女孩前些天被馬老師發現上課沒做筆記，罰她抄寫課文。

  「好像是，這幾天都沒看到她一邊哭一邊寫了，不過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男孩鄙視地看了一眼林雙絳，仿佛再說你們鄉下人什麼都奇怪。林雙絳笑了笑，「以你的成績，怕是沒有少送，要不怎麼從來沒見過老師針對你？」

  他紅了臉，支支吾吾。

  事情搞清楚了，林雙絳也就釋然了。

  「我家可沒錢送禮。」

  女孩翻開課本，不以為然地說道。

  「哈？」

  夏子豪張大了嘴，他從未見過如此坦然承認自家窮的人……

  「林雙絳，你真是個奇葩。」

  「我當你在誇我。」

  她朝著男孩做了個鬼臉。

  夏子豪除了嘴賤和喜歡捉弄人外，其實不是個壞孩子。不過在這所學校里，評價一個孩子的好壞全靠成績說話。比如林雙絳，她不認為自己是個好學生，但除了語文馬老師，陸老師還是很喜歡她的。

  若有人問，從面癱的臉上能看出什麼？

  林雙絳就可以站出來說，陸老師除了不苟言笑，平常抱試卷，擦黑板點名都是讓林雙絳去幫忙，讓數學課代表恨得牙痒痒。雖然這些事看起來沒什麼，但在學生的眼裡卻是不同的。

  下課的時候，也漸漸有人過來問她問題，找她說話。

  就連平常來收作業的「催命鬼」小妹，也客氣了幾分，還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林雙絳趴在桌上睡覺，周圍吵得厲害，迷迷糊糊起來一抬頭，一張碩大的圓潤的臉出現在面前。

  「啊——」

  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女孩臉上的表情很著急，不斷伸手越過林雙絳去抓東西。

  仔細一看，原來最後一排的幾個男生拿著一本粉紅色的書傳來傳去，還一邊鬨笑著。

  夏子豪笑得前翻後仰，林雙絳真擔心這小子閃了腰。

  「快還給我，那是我的東西——」

  女孩呼喊著，但是這只能更加助長男生的氣焰。

  林雙絳被吵醒，頭有點疼，朝著男生喊道：「要鬧出去鬧，鬼叫個屁啊！」

  和這些男孩子在久了，她說話絲毫不文明。

  「還有你，沒看到我在睡覺嗎？擠來擠去，長得胖了不起啊！」

  男生本來被林雙絳吼得一愣一愣的，聽見她說那個女生，頓時又爆笑起來。

  女孩被這麼一凶，當下就要哭出來。

  夏子豪更是扶著林雙絳的肩膀，對她說道：「別惹我們林姐，你個死胖子！」

  「死胖子死胖子！」

  「孟夢，想來就過來拿啊，怎麼，不敢惹林雙絳啊？」

  「哈哈哈——」

  林雙絳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幾天每天晚上都要看著林雙鹿寫作業到很晚，她感覺自己都快得躁鬱症了，這些個沒心沒肺的男生還在鬧！真是老虎不發威，當她林雙絳是好欺負的！

  抬腳站上板凳，林雙絳直接上了夏子豪的桌子，兩步跨到拿著書的男生座位，一把將書搶過。

  「哎——你別踩我椅子啊林雙絳！」

  不理他，女孩將書直接遞給叫孟夢的胖女孩，「給，自己的東西都搶不回來真是有夠丟女生臉的。」

  男生哀嚎。

  你搞錯了吧，像你這樣生猛的才是丟女生臉吧。

  夏子豪拍拍身邊男生的肩膀，一副哥早就習慣這匹瘋馬，你還是節哀的表情。

  「謝謝。」

  孟夢接過書之後，還朝著林雙絳微微彎了彎腰，這倒是讓她有點不好意思，只好沒話找話。

  「這書是『可愛女生』？」

  「你也有在看嗎？」

  「額，看過。」

  記得是最開始的言情小說雜誌吧，定位就是小學初中生，林雙絳以前跟著同學看過幾本。

  「真的嗎？我真的好喜歡書裡面的那些男孩子……和我們班的一點都不一樣。」

  「切，死肥豬還想談戀愛！」

  一個男生罵道。

  女孩低下了頭，臉上說不出來的難過。

  林雙絳抓著夏子豪的筆袋丟了過去，收穫一聲慘叫。

  「這才是現實中的男生，賤了吧唧。」

  林雙絳抽了抽嘴角。

  女孩搖了搖頭，「有的男生不一樣。」

  「哪有不一樣的？」

  男孩子這種動物天性就是這個樣子，漫畫裡都是騙人的。

  孟夢咬了咬嘴，對著林雙絳輕輕說道：「下回我帶你去看他，你看過就知道了。」

  女孩一臉嬌羞。

  世事難料，林雙絳真是後悔，要是當初沒有答應孟夢跟著她去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