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孫芳傷心

  女孩從入定的狀態回過神來，轉頭，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從黑暗裡慢慢走出來。

  趿拉兒著鞋子，依稀能分辨出對方穿著髒兮兮的衣服。

  原來是個流浪漢麼？

  林雙絳有些失望，突然，她注意到男孩像星辰一樣閃亮、一塵不染的眼睛。

  這樣的眼睛，她兩世為人只見過一次。

  那個穿著怪異，也是在這樣的深夜裡偶遇的少數民族少年。

  

  「吞滅？」

  她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出這個拗口的名字。

  男孩抬起頭來，嘴邊還有幹了的青草汁液，她幾乎能想像他是如何穿越黑夜裡重重的荒草和枝丫，來到這裡。

  亮如星辰的眼睛落到她的身上，似乎鬆了一口氣。

  「找到你了。」

  「你找我幹什麼？」

  林雙絳有些疑惑，男孩的樣子實在有些狼狽。之前見面的時候他雖然穿著怪異，但是好歹還看得出來是個人，這回卻弄得像是逃難來的，先不說衣服上那些口子，這快到膝蓋的泥漿著實有些不尋常。

  「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山上出事了？」

  林雙絳首先想到的就是最近下了幾場大雨，不會是山上出事了吧。

  男孩的眼神一暗，搖了搖頭。

  「我來找你。」

  「等等，你剛才就一直在說找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吞滅張了張嘴，看了一眼身後，隨即跑到林雙絳面前，跪了下來。由於挨得太近，林雙絳幾乎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空氣，但最讓她覺得心悸的是，男孩身上除了叢林的氣息，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手，放上來。」

  還沒等林雙絳反應過來，男孩已經捉住她的手往自己頭上摁。

  「你幹嘛……」

  雖然滿心疑惑，但是林雙絳並沒有抗拒吞滅的動作，冥冥中她覺得他這樣做是有道理的。男孩的頭髮絨絨的，像是某種小動物，有著異常柔軟，能安撫人心的觸感。

  兩人維持著這個怪異的姿勢又十幾分鐘，要不是這會兒已經沒有人了，林雙絳能尷尬死。

  吞滅將林雙絳的手握住，然後將女孩的手指一根根掰開，順著手掌心的紋路綿綿按了過去。

  林雙絳看著他專注的眼神，有種很怪異的感覺。

  感覺自己像是一本書，正在被吞滅閱讀。

  星辰一樣的眼睛明滅著，仿佛寰宇在快速變化，她還來不及驚嘆自己所看到的景象，男孩便將她的手合起來。

  指了指林雙絳學校的方向，男孩小聲說道：「那邊去。」

  林雙絳還搞不清狀況，男孩已經把她拉了起來，往前推了一把。

  「現在，那邊去。」

  明明是很瘦小的身軀，但是林雙絳被他一推，卻差點摔倒在地。

  「吞滅……我在這裡有很重要的事，我不能走……」

  轉過頭，卻看到男孩堅定的眼神，這讓她質疑的話說不出口。

  「去，去，快去，我來幫你。」

  他的普通話不好，又夾雜著一些其他語言，林雙絳只能聽懂一小部分，在男孩的催促下，她猶疑再三還是朝著吞滅指出的方向去了。在她走了之後，吞滅突然坐倒在地，後面追趕他的人也到了。

  他的小腿上有著手指大小的傷口，不斷冒著血。

  兩個穿著白色刺繡馬褂的黑皮膚男人拿著帶鉤的鐵鏈，將男孩拎起來，朝著林雙絳離開的方向冷冷地看了一眼，飛快地消失在了龍泉鎮。

  林雙絳朝著吞滅指的方向一路走來，來不及仔細思索剛才發生的事，就看見前面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快速駛來。

  她眼神一亮。

  這不是小王叔叔的車麼！

  不假思索，她沖了上去，劃破天際的聲響，黑色轎車堪堪停在林雙絳的面前。

  只差那麼一點，她就要被撞到了。

  車喇叭瘋狂鳴叫，司機從車上下來，大聲叫道：「不要命了！大晚上的不回家，在這裡害人！」

  略顯肥胖的身材，這不是小王……

  林雙絳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這是她重生以來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今晚的一切實在都是太瘋狂了。

  女孩嚇得滿頭大汗，咬著牙衝到司機面前。她實在太矮，只能抓住男人的襯衫一角問道：「小王叔叔呢？」

  司機估計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瘋狂的小孩子，一時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這個瘋丫頭在說些什麼？什么小王叔叔……」

  電光火石，林雙絳想起那些人都是這麼稱呼小王的。

  「王首長，在哪？」

  林雙絳瞪著眼睛，神情儘是猙獰，比她高出許多的男人不得不收斂了聲音。

  「王……王首長，去雲通市了，你找他幹嘛？」

  雲通市？

  女孩眯起了眼睛。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後，林雙絳丟下司機，頭也不回地跑回家。

  夜色如水，月光流淌在她身上。

  還沒到家，她就被人在大街上逮住了。

  「你個賊丫頭，家也不回，你不知道你媽找你找得快斷了腸！大晚上的跑哪裡野去了，小小年紀不學好，害的我覺也不得好睡，大半個巷子的人都出來找你這個小祖宗，你這個作孽的丫頭喲～」

  「李大媽！你別吵，我頭暈！」

  婦人明顯一頓，拍了一下林雙絳的後頸。

  林雙絳一看這抓她的人，正是她家附近第一嘴碎的人物，趕緊打斷才是正事。

  等回了家，孫芳果然哭得稀里嘩啦，上來差點就給了她一頓扁擔燉排骨，還好林雙絳先聲淚俱下地說自己迷路了，不知道為什麼怎麼走也走不回家，還好有個背簍子的老婆婆帶她才走出來。

  孫芳聽她這麼說，頓時心裡一咯噔。

  這明晃晃的大馬路怎麼會迷路呢？

  「大雙這丫頭，怕不是鬼打牆了，要不怎麼這麼晚才回家。」

  林友良一聽旁邊抽旱菸的老頭說話，臉色頓時有些白，他們這裡也不是沒有人遇到過。

  孫芳只是抓住林雙絳問：「那老婆婆長什麼樣子？」

  林雙絳頓了一頓，說道：「背著個簍子，手裡拿著鐮刀，我怎麼追也追不到……」

  孫芳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我的娘啊，我的娘啊，要不是你，我的大雙怕是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