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長安長明25

  姑娘名叫芙蓉，不過這肯定不是真名，唐毀不樂意叫，總覺得這副冷冰冰的模樣實在與芙蓉二字搭不上邊。

  他每日都能看見自己身後跟了個大活人，就連睡覺吃飯沐浴都要守著。對方畢竟是個女孩子，別說什麼授受不親，光是這樣，也會被其他人笑話，堂堂七尺男兒，居然還要一姑娘跟在身後伺候，又不是斷手斷腳。

  這就讓唐毀有些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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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阿爸被徐青晟抓了，你不能來折磨我呀，凡事都是冤有頭債有主……這話你能聽明白嗎？」

  芙蓉不說話。

  「算了算了，根本就是在對牛彈琴。」

  開春的第五日，正趕上祭祀大典，無非就是祈禱風調雨順，盛元永樂。

  唐毀被定在晌午行刑。

  時辰特別不吉利，就跟犯了天條似的。

  那也是芙蓉第一次知道，原來不管是不是你的錯，只要有所謂的「仙人」說你有罪，那你就是有罪。

  皮開肉綻，受盡苦難，這叫贖罪。

  她跟在唐毀身邊，多多少少都能聽見一些議論聲，有的來自普通老百姓，有的來自府上的竊竊私語，這些話全都加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個十幾歲男孩的人生。

  還真是不太平坦。

  「這小伙怎麼回事兒，我不是已經給他塞了銀子了嗎，還下那麼重的手，真是不講道理。」

  這時候的鳴風剛到唐毀身邊，也就數月的時間，性子還是軟乎乎的，說話都不敢抬頭，生怕做錯什麼事。

  「這個什麼藥就算了，我不喝，你快拿出去。」

  「可徐老太尉說……」

  唐毀打斷他。

  「是我把你領到這裡來的，聽我的就行，你別管他。」

  鳴風木訥地點點頭。

  「這鐵鏈是真的硬，把我手都給磕青了。」唐毀揉了揉手腕，看著上面的疤痕，臉上有些愁容，喃喃道：「多難看啊，叫別人看了去，還以為我過得特別不好。」

  芙蓉側目。

  這難道還過得好嗎？

  「桐丘前些日子埋了幾個人，全是徐青晟的心腹，不知道犯了什麼事。」

  「……」

  唐毀望了望一言不發的芙蓉，故意咳嗽幾聲。

  「你去找一找他們生前被關在什麼地方。」

  「……」

  不是，這姑娘怎麼就聽不懂好賴話呢。

  唐毀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說不定你阿爸就在那兒。」

  芙蓉從屋外走進來，將佩劍拍在桌子上，淡淡道：「你帶我去。」

  「……」

  他是真的頭疼。

  「我說了你自己去找。」

  「既然你知道，我為什麼還要去找？」

  「……」好像是這個道理。

  但唐毀起身出門，堅決不鬆口。

  「我不幫你，再怎麼樣，他也是我外公。」

  「第一次聽你叫他外公。」

  當天晚上，唐毀第一時間就發現芙蓉不見了，他還以為這姑娘真的不怕死，獨自跑去找徐青晟的地牢，沒想到在凌晨時分，居然有人來敲自己的房門。

  唐毀很害怕黑夜，所以一簾之隔就是鳴風，偶爾他睡眠好些，鳴風就會到屋外睡，反正不管如何，他身邊一定是有人的。

  「怎麼了？」

  鳴風輕聲輕語，拉開半邊門，十分有禮貌地詢問芙蓉。

  「你讓他起來，我有東西要給他。」

  「主人已經睡著了。」

  芙蓉出手就要推門，卻被鳴風死死抵住。

  「給了東西我就走，很快的。」

  「不行不行，這大半夜的，姑娘還是快些回去吧。」

  兩個人爭執半天，這門被推來推去，大半夜的，就這吱呀聲都足夠嚇人。

  「你們倆是不是故意來折磨我的？」

  「……」

  唐毀翻了個身，又道：「你讓她放好東西不就行了，我明早起來會看。」

  「是。」

  鳴風拿過芙蓉手裡的布袋，砰一聲關起門。

  「……」

  被吵醒之後就沒了睡意，唐毀索性從床上爬起來，拆開袋子後發現裡面裝著一對銀手腕，花紋十分大氣，透著一股子狂野。

  這就是草原人才有的風格。

  「那我之前的護腕呢？」

  鳴風從柜子里拿出來一個盒子。

  「全在這兒。」

  「確實有些小家子氣。」

  唐毀將芙蓉送的護腕戴上，在燭光下細細打量著，說道：「這些年盛元與草原人有些衝突，這東西她是怎麼帶進長安的？」

  「不知道。」

  「禮物可不是白收的。」唐毀取下護腕，說道：「你明日就將徐青晟地牢的位置說給她，能不能將人救出來，這就與我們無關了。」

  「是。」

  「好了好了，趕緊睡覺，大半夜的送禮，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折騰我。」

  鳴風寫了張字條，將它交給芙蓉，好心提醒道：「桐丘離長安有些遠，那裡就是徐家人說了算，你貿然前去，還是要注意些，保護好自己。」

  「多謝。」

  早些時候救出阿爸，她也就早些安心，第二日連告別都沒有，直接出發。

  等唐毀滿大街追著黑蒙面跑完後，他才知道，芙蓉是中午出去的，天還沒黑就被抓了回來，現在都還被綁在太尉府，生死未明。

  以徐青晟的脾氣……就算沒死，估計也被折磨的夠嗆。

  唐毀這時候更加不能火急火燎地趕過去。

  「你快去城外安排幾個身手好的人，裝成探子，弄出些動靜來，越大越好，實在不行就敲鑼打鼓，一定要把徐青晟引過去。」

  鳴風自從來到唐毀身邊，大事都還沒有辦過，一聽這話，心裡直發怵。

  「主人，派誰去？您覺得老吳他們怎麼樣？我要怎麼做？要不要告訴他們之後撤到哪裡？萬一失敗了呢？還有……」

  「得得得，你什麼都不用管了，快去把馬備好。」

  唐毀瞥見角落裡的銀護腕。

  救人心切，他特別理解。

  可這把自己給折進去了，真的一點兒後路都不留嗎？

  鳴風牽來馬，看見唐毀站在水池邊不動，陷入沉思。

  「主人，我已經準備好了。」

  到了太尉府，唐毀走的是後門，一路避開耳目，七繞八繞才來到大堂。

  「芙蓉逃跑了，沒事，我再給你重新找一個。」

  「反正都要找，換來換去的，我也適應不了，不如就給她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