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長安長明4

  王茹撒潑打滾的本事那可是出了名的厲害，能坐在地上哭個三天三夜，罵人的話都不帶重複的。以前在老家，就算她自己的日子過得再怎麼不舒服，窮困潦倒，照樣能昂首挺胸地給別人添堵。

  「我阿娘當年就不應該救你們沈家，現在倒好，人家成了天子底下的大紅人，那金銀珠寶堆的跟山一樣高，留著幹嘛，啊，留著幹嘛，人家天子還知道接濟窮人呢，你們還真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府上的僕人全都伸頭出來看，這等場面，真是比唱戲台還要精彩。

  「既然你們不要臉了，那我也索性陪著一起。哥哥娶妹妹，也就你們沈家人幹的出來，要不是天子給了個大將軍的名號，早被唾沫給淹沒了，葉婉杉，你……」

  王茹忽然沒了聲音，引的大家一陣好奇。

  消停了？

  這不是罵的挺好的嗎？

  

  抬頭看到門外的來人後，整個院子裡鴉雀無聲。

  是沈枝意。

  身後還跟著個明彰。

  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府上老人都知道，全家人都寵著的，千錯萬錯也怪不到她身上。

  沈枝意剛下馬車，臉色還不是很好，她掃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王茹，說道：「府里給你們銀子是幹嘛的，還不趕緊拉下去，實在鬧就拿鎖鎖住，吵就拿布條將嘴堵上……站著幹嘛，我說話不管用是不是？！」

  「哎喲，一個撿來的丫頭片子，還在這裡耍威風啊。」

  「這位嬸嬸，我阿娘撿了我，我就是大將軍的妹妹，沈家二小姐，要實在眼饞，您也去找戶人家，看能不能回來壓我一頭。」

  看戲的眾人：「……」

  「你你你，一個大將軍而已，我這就去告御狀，看看天子……」

  「啊啊啊！你竟然敢打我！！！」

  沈枝意這一巴掌，把王茹徹底激怒了，她從地上爬起來，揚起手就要反擊。

  啪！

  又是一巴掌，沈枝意朝後看了一眼明彰。

  「一口一個天子，自己不想活命，可千萬別來帶上我們沈家。或者，我讓人送你進宮，你把剛才那番話再原原本本說給皇上聽，怎麼樣？」

  王茹惡狠狠地盯著她。

  「人在屋檐下，最好識相些。」

  這下都不用明彰出手，王茹自己站起來，抹一把眼淚，高挑眉頭，並不怯場。

  「我倒要看看你個外人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蓮兒一直站在旁邊，只有聽見沈枝意的名字時，才抬頭看眼前這位生得極美的女子。

  原來這就是有靠山的模樣。

  沈枝意在外人面前立威的做派，十二三歲時就已經跟沈枝硯學的七七八八。

  「今日我沒時間同你們講規矩。」

  眾人都低著頭，等沈枝意走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恢復議論。

  「也不看看沈二小姐這氣質，不知道哪裡來的陸夫人，還痴心妄想攀高枝。」

  「就是就是，回家睡大覺去吧。」

  「……」

  王茹叉著腰，左瞧瞧又看看，還順便理了理凌亂的頭髮，不顧旁人的眼光，對蓮兒說道：「我閨女早晚都是要嫁大將軍的人，到時候你們這些看熱鬧的，全都拉出去砍頭！」

  「瘋了吧這是，走走走，真晦氣。」

  「……」

  沈枝意去了書房，沈宗瀚還在忙著整理詩集，他不習慣大將軍府的張揚，走哪兒都有人卑躬屈膝地笑臉相迎，於是就找了處安靜的院子，當做書房，基本上都是待在這裡。

  「小姐，還是先去見大將軍吧，他……」

  「你讓他自己來找我。」

  沈宗瀚就在屋內，明彰不好硬著態度非要帶走沈枝意，只能先離開了。

  「阿爹。」

  她小時候玩鬧的嚴重了些，也會離家出走，可從來沒有這麼任性過，離開長安城就算了，還跑去戰火紛飛的西域。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沈宗瀚放下筆，仔仔細細將女兒查看了一遍，隨後才放心道：「沒缺胳膊少腿，已經是萬幸了。」

  「唐毀會保護我的。」

  「……」

  「阿爹呢，阿爹怎麼樣，有沒有遇到什麼難處？長安城內這些官家欺負你沒？」

  沈宗瀚回到案桌前，在紙上寫了一個歸字，開口道：「南詔沒丟，甚好甚好。」

  「我與唐毀的婚事……阿爹，我只想聽你說，還作數嗎？」

  「在我這裡，你的選擇永遠是最重要的。」

  父女倆還沒有多說幾句話，葉婉杉就匆匆趕來，腳步聲一聽就知道是有多慌亂。

  「你是要嚇死我，一聲不吭就跑去西域，這是沒出事，萬一要有個好歹怎麼辦。阿肆，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正經些，多為我和你阿爹考慮考慮。」

  沈枝意垂下頭：「我錯了。」

  「之前唐毀送了些禮物到府上，我已經悉數奉還，一件不差，反正還沒走到成親那步，就不用計較那麼多了，之後少來往就是了。」

  「說這些幹嘛，孩子剛回來，你也不去看看屋內收拾乾淨沒有。阿肆會起紅疹，吃穿用度這裡的奴婢又不知道準備什麼，一進屋就叨叨，還不趕緊親自……」

  沈枝意打岔道：「我已經和唐毀成為真正的夫妻了。」

  ！

  「你說什麼？！」

  「在西域，我同他一直都是住在一起的。」

  葉婉杉氣得發抖，臉色十分不好，揚手就要打她，被沈宗瀚攔住。

  「你一個姑娘家，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成為真正的夫妻是什麼意思？我和你阿爹平日裡太寵你了是吧，該不該做，要不要做，沈枝意，你這是在作踐自己……」

  「夠了！」

  沈宗瀚拍桌而起，難得一見。

  「不管是阿硯還是唐毀，誰對她更好，她自己能感受到，你非要插手孩子的選擇幹嘛。再說了，我就覺得唐毀不錯，當初也答應了人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莫要再胡鬧了。」

  「他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唐毀算什麼，這才剛認識多久。沈宗瀚，你別在這裡亂說話，我自己看著長大的閨女，難不成我還會害她嗎？」

  沈枝意很少見阿爹阿娘吵架，這不是她想見到的場面，於是說道：「天色不早了，我明日再來挨打挨罵，你們快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