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里57

  唐毀走的急，連粥都沒喝完。

  「小姐當心，這山路實在是太陡了……哎呀，沒撞著吧，您想什麼呢，從剛才開始就心神不寧的。」

  

  「你明日一早就去查查看小雲的夫家是什麼情況。幾口人，可有其他妾室，賭不賭，脾氣如何。」

  磐微將前面的樹枝弄開，手還時刻放在沈枝意身後，生怕她一不留神摔跤。

  「我看最大的問題就是那個小丫頭，穿的花枝招展，感覺自己比劉小姐的地位還要高，看了都覺得心煩。」

  「你這張嘴啊。」

  「劉小姐向來脾氣好，指不定被欺負成什麼樣子呢。」

  家中九個孩子，難免會冷落些，劉夢雲又是個唯唯諾諾的小姑娘，從小就被父親忽視，不愛出門不敢與人打交道。

  現在還年紀輕輕就成了親，受了委屈也不會有人幫忙出頭。

  沈枝意一路回到劉府的偏院，好不容易找到位家裡的老僕來尋問情況，對方卻是個腦子不太清楚的婆婆，她絮絮叨叨道：「七小姐啊，好久沒見過了。老爺，哦，不是……夫人不喜歡哭鬧的三歲小孩，前些日子打了他一巴掌，現在臉上還有紅印呢……二少爺，二少爺中舉啦！光宗耀祖，人人都羨慕呢！」

  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人陪她說過話了。

  把老人送回去，沈枝意才道：「每年書信，小雲都是報喜不報憂。家中父親偏心，身邊又沒有人跟著，真是，唉。」

  磐微也是看著這二位小姐長大的，心裡也有些惆悵，道：「您莫要傷心了，我明日就去打探一下情況。」

  本以為還會費點勁，沒想到這夫家的故事，隨便抓個人都知道。

  「吳家三少爺？哎喲，真的是討人嫌，連那些青樓女子都不愛伺候他。上個月蔡家姑娘不就被糟蹋了，你猜怎麼著，五貫銅錢就給打發了。真的是，買個丫鬟侍女都還能提提身價，這不純純惡霸嗎？」

  街頭編花籃的大娘氣憤不已，繼續道：「要不是家中母親不讓，我看他恨不得將全嶺南的漂亮姑娘都娶了去。哎，姑娘，你問他做什麼，趕緊有多遠跑多遠吧。」

  磐微將這一席話帶到沈枝意面前，越說越上頭，就差拎著把菜刀去為民除害了。

  「劉小姐幾個月前嫁過去，一點兒福分沒享到，全給他吳家當上門丫鬟了。洗衣做飯，就連院子裡沒了柴火，也全是劉小姐去做。」

  自己親生女兒在婆家受了罪，這劉府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沈枝意心中雖然很想登門去會一會這個吳家少爺，但事情鬧大了，恐怕後果還是得劉夢雲來承受。

  她翻找自己的隨身包袱，磐微問道：「小姐需要什麼？」

  「我記得阿娘不是塞給我一副漢代金耳墜嗎，你快些幫我拿來。」

  「這麼貴重的東西，出遠門我就沒帶，放在長安呢。」

  沈枝意渾身摸了一遍，從頭上取下牡丹形的金簪，然後用手帕包好，對磐微道：「嶺南的縣尉估計早就知道了吳家做的壞事。我前些日子還見木縣令來府上探望過阿爹，數數時間，現在也早該到嶺南了。」

  木修遠本是在長安為官，早年間到棗山沈府聽過幾堂課，所以一直都聲稱沈宗瀚是他的老師，在外人面前也是十分恭敬的。

  此次被貶至嶺南，就是因為得罪了袁紹手底下的人。

  「小姐的意思是……」

  「讓他好好查一查吳家的生意往來，還有就是這些姑娘們的冤案到底應該如何處置。」

  磐微正要走，沈枝意又道：「你再說一句，雖然我沈家這些年確實沒有什麼能力了，但真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還請他儘管開口。」

  囑咐好這些，她就跑到吳府門口，叫劉夢雲出來去吃芳華樓的冰糖葫蘆和龍鬚糕。

  「阿肆不好意思，把你叫來，我卻整日都在家中瞎忙。」

  「這有什麼，姐妹之間不用為此事道歉。」

  劉夢雲裹得很嚴實，就連袖邊都用布條給圍了起來，實在不像是過夏天的人。

  「我看見前面路口有家衣坊，要不我們去逛逛吧。」

  「阿肆想去，那當然好啊。」

  劉夢雲的衣裳一直都是很單調的款式，沈枝意經常會給她送些時髦的來，但這幾天也沒見她穿過。

  那個一點禮貌都沒有的丫鬟，身上的裙子倒是眼熟的很。

  比起唐毀動不動就上百兩的料子，這裡就顯得平易近人了些。

  「你結婚當日我都沒來，今天就隨便選吧。」

  「不不不，我有衣服穿。」

  沈枝意把裁縫叫了過來，道：「替這位小姐量量尺寸，仔細些，我買的可不止兩三套。」

  「阿肆，你別浪費銀子了。我明日做完活，馬上就得髒。」

  這吳家到底是給她灌了些什麼迷魂湯。

  沈枝意看著裁縫將她的衣袖拉直，手腕處露出來一小截肌膚，上面有好幾道紅黑的印子。

  ！

  果然是個禽獸。

  裙子做出來需要些時日，沈枝意轉身就帶她去了隔壁的首飾店，包裝好一堆東西。

  劉夢雲實在是拉不住了，道：「你別買了，我嫁妝還有好多呢。」

  「小雲。」

  「怎麼了？」

  「萬事要多考慮自己。」

  這句話真心實意，她低頭喃喃道：「果然什麼都瞞不住你。」

  「他要是對你不好，只管提和離，別擔心，我在呢。」

  劉夢雲這麼多年來受的委屈通通爆發，淚水就跟決堤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道：「我說了不嫁，但我阿爹死活不同意，去年他還勸我忍忍就過了，女人就是這樣的。」

  天下竟然還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沈枝意終於等到她表明態度，直接道：「今晚不回去了，我帶你去住客棧。」

  要不說這吳家在嶺南是街頭惡霸。

  得知劉夢雲不回府，當即就帶著家丁趕來，一副老子天下最拽的表情，坐在客棧門口大罵道：「媽的，臭母狗，真是長本事了。晚上不回家，躲在這裡幹嘛，私通男人？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樣子，我能娶你，那真是你劉家的福氣！還有這沈家什麼什麼二小姐，真以為你哥哥還是大將軍呢，屍體都不知道被踩成什麼肉泥了，瞎威風給誰看呢，我……哎喲！」

  眾人一驚，隨著慘叫聲響起，他們只看見吳家老三的腦袋上正在咕咕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