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里45

  沈枝意回到府上，在院子裡踱步，腦海中將長安城內的大人物都想了一遍，根本不知道找誰幫忙。

  一想到阿爹阿娘還在大理寺受苦，她也坐不住了，徑直就往丞相府跑。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就不相信丞相會袖手旁觀。

  從公主殿內出來就已經天黑，更何況現在，叫旁人看見，還以為沈枝意是要上門尋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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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還在喧譁吵鬧，果然，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門口立著兩座張牙舞爪的石獅子雕塑，沈枝意咬咬牙，正要上前敲門，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小心被人家當刺客抓了去。」

  磐微仿佛看見救世主一般，喊道：「唐小王爺！」

  「知道往這兒跑，怎麼不知道往我家跑？」

  沈枝意沒空和他犟嘴，道：「我父親之事……」

  「非皇上的口諭，但他是默認的。」

  「那又是何人，幹什麼處處與我沈家作對？」

  唐毀背著手，他已經發現有人朝這邊看過來了，於是挪動身形，遮住了沈枝意。

  「你見過的。」

  「我見過？」她忽然反應過來，喊道：「袁邵袁大人？！」

  「此乃奸臣當道。」

  吱呀一聲，禁閉的大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竟是當今盛元丞相，付渺之。

  「你們倆再大聲些，都說給天下百姓聽好了。」他看了一眼唐毀，道：「還不趕緊進來。」

  沈枝意微微欠身，恭敬道：「民女深夜叨擾，罪該萬死，但我父親……」

  「我已經聽說了，請到屋內商量。」

  這個請字，不知為何，她忽然有些心安。

  丫鬟端來熱茶，換好屋內的炭火，隨後懂事地帶上門出去了。

  「我今日下午便托人去大理寺問了情況。你父親的傳世名言，沒想到有一天竟會成為謀反之言。」

  謀反？！

  不管什麼朝代，只要腦袋上被按住這兩個字，那都是誅殺九族的死罪。

  「怎麼可能？！我父親一個足不出戶的閒散人，哪裡來的說法。」

  丞相用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她坐下，說道：「大理寺少卿隋文皋不在長安，主持你父親案件的廖必成，那是袁家人。就算隋文皋能趕回來，師徒之間，自然是要避嫌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沈枝意心中早已燃起了千萬個火把，可還是要維持冷靜。

  「我知道此事麻煩。丞相大人，民女只有一個請求。」

  「你說。」

  「能否讓我見一見父親母親，牢中寒冷，我想送些衣服進去。」

  付渺之沒有推脫，命人送來一套男子衣服，道：「待會兒你就跟著我身邊的人進去，一個時辰，莫要耽誤了。」

  「多謝。」

  唐毀沉默了半天，穩坐不動。

  「你小子又是什麼情況，當護衛來的嗎？」

  「我怕你凶她。」

  沈枝意哪裡有心思去管這二人是什麼情況，匆忙起身告辭，道：「我這就回家準備東西，宰相大人的恩情，民女來日再報。」

  她提起裙子就走，門口的磐微等的心灼，道：「老爺夫人怎麼樣了？」

  「先不說這些……你快去阿娘屋內收拾幾身衣裳，越厚越好。」

  「小姐你要去哪？」

  沈枝意往相反的方向跑，說：「我去刑部侍郎家找張姨娘。」

  她是葉婉杉的舊時，算得上閨中密友，是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

  再怎麼樣，多找一個人，就多一條路。

  唐毀原本打算跟出來的，被付渺之給叫住了。

  他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面相和氣質都絕非常人，可還是露出一抹慈祥，開口道：「你私底下悄悄做的那些事，真以為能瞞天過海了？唐深愚笨，可袁邵卻狡猾的很，要不了多久，你還是會暴露的。」

  「現在整個盛元都知道，頌清公主和宰相大人是一張船上的，與皇上勢不兩立。樹大招風，您還是多考慮考慮自己吧。」

  付渺之與唐堅那才是真正的君臣之情，他盡心盡力輔佐，就算唐堅已經去世，也誓死守住盛元，絕不交到奸臣手中。

  「歸德這事，你有什麼看法？」

  「龍膽軍隊的信物乃是大患，須儘快找到。」

  付渺之喝了口茶，試探道：「以你現在的勢力，再加上這龍膽軍隊，可有一統天下的想法？」

  「您多慮了，我找信物只是想好好護著，等沈枝硯回來，親手交給他。」

  這是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唐毀起身告辭，他剛才已經派人跟著沈枝意，所以十分輕鬆就找到她。

  「宰相派人去看你父親，合情合理，我就門外，別害怕。」

  沈枝意還用籃子裝了些熱食，走過一條昏暗陰冷的走道，看見牢里關著些窮凶極惡之徒。

  他們眼底都是嘲弄和不在乎。

  「喲，這是誰家的小娘子，真水靈，老子都不記得是有多久沒碰過女人了。」

  「犯什麼事啦，過來哥哥安慰你一下。」

  「……」

  沈宗瀚和葉婉杉分開關押，獄卒擺手道：「你父親是重犯，除了皇上，誰都不能見。趕緊看完母親就走吧，半柱香後我來送你出去。」

  付渺之明明說是兩個時辰。

  不用想都知道，這分明是有人在和他作對。

  既給了宰相面子，又非要撓的他心裡不舒服。

  葉婉杉身上並無傷口，看來並沒有經受過嚴刑拷打，沈枝意暫且放下心。

  「阿娘莫要擔心，我已經找到宰相大人了，他也在想法子救你們出去。」

  「你聽話，馬上回家收拾東西，連夜出城，去找你舅舅，他就在棗山。阿娘現在什麼都不求，只求你能平平安安。」

  沈枝意將這些話當做耳旁風，把衣服和熱食遞了過去，道：「我若這麼走了，定會痛苦一輩子。阿娘沒事，我會有辦法的，相信我。」

  哐啷～

  獄卒敲了敲鐵欄，催促道：「要不是公主保你，早就被抓了，還不趕緊走！」

  到了大理寺門口，獄卒還嫌棄她腳步慢，伸手推了幾把，惡狠狠道：「沒吃飯是吧，盡耽誤老子時間，快滾！」

  沈枝意垂著雙手，臉色慘白，步伐沉重地往家裡走去。

  「小姐，你怎麼了，身子可有哪裡不舒服，別嚇我啊。」

  唐毀眼底閃過怒意，對身後的鳴風說：「他既然這麼愛推人，砍了手再殺吧。」

  「是。」

  沈枝意胸口憋的發疼，她輕輕拍打了幾下，直起腰時，一個沒站穩，朝後面倒去。

  沒有感受到冰冷的地面，反而落盡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唐毀用斗篷圍著她，鼻尖傳來一股淡淡的檀花香。

  他有些無奈道：「都說了有事就往我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