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騙子

  沈聽瀾清了清嗓子，有氣無力道：「巧素，你把藥放桌子上就行了，我不想喝。」

  來人並未出聲，腳步未停一直走到床邊站定，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床上的人。

  

  沈聽瀾皺了皺眉，從燒的混沌的大腦中找回一絲意識，不是巧素？

  想著，她慢慢掀開沉重的眼皮。

  只見床邊站著一人，青年眉目低垂，一雙清淺的眸子平靜剔透，纖長的睫毛微斂，正淡淡的瞧著她。

  沈聽瀾眨了眨眼，又合上眼皮，是周予安啊！

  ……

  嗯？

  周予安？他怎麼會來？

  沈聽瀾倏地睜開眼睛，正對上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她眨了眨眼，模糊的視線逐漸恢復一絲清明。

  掙扎著從床上坐起，沈聽瀾面帶驚慌地看了一眼周予安後低下頭，「小女不知周大人來此所為何事，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頓了頓，她餘光里注意到敞開著的房門，嘴角抽了抽，接著道，「恐於理不合。」

  半晌，屋中一片寂靜，沈聽瀾豎直了耳朵，終於等到一聲輕「嗯」，調子裡帶著點漫不經心，仿佛聲音的主人只是為了禮貌隨口一應。

  嗯……？

  這算什麼回答。

  心中閃過一絲困惑，就在她忍不住抬頭去看時，一隻修長如玉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掌心靜靜躺著一張字條。

  沈聽瀾：……這字條真是該死的眼熟啊。

  抿了抿唇，抬頭看了一眼周予安後，她猶豫著伸手拿起字條打開，看清上面的字後雙手一抖，字條輕飄飄地掉落在床下。

  「周，周大人……」沈聽瀾打著哆嗦，結結巴巴問道：「這是什麼意思，這是給我的？公主，公主她……」

  周予安表情未變，冷眼瞧著沈聽瀾不停變換的面部表情，待看夠了戲，方才慢條斯理開口道：「你的侍女來送消息時，我的人就已經跟上了。她輕功不錯，可惜不夠警覺。」

  沈聽瀾面色一僵，眼珠子一轉嘆了口氣，小聲道：「實不相瞞，小女今日曾在假山處迷了路，誤打誤撞之下聽到了公主與其身邊宮女的對話。小女雖與大人素不相識，卻也知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只是畢竟事關公主與大人的……名節。」

  重音落在話中最後二字上，她抬頭看了眼周予安，目光中流露出些許興味，接著道：「無奈之下聽瀾只能派身邊侍女偷偷送信。本是舉手之勞，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大人也請放心，聽瀾保證絕對不會向外透露出一字。」

  周予安被她意味深長的一眼看的一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她這眼神莫不是在看戲？

  其實無需沈聽瀾告知，蕭悠然向周予安用藥的那刻他就發現了。

  寒香醉，宮中秘制迷藥，無色無味，入水即溶。只要用上一點，就能讓人像喝醉了一般神志不清，半個時辰後藥效自解，不留痕跡。

  不過很可惜，這藥他不僅熟悉，並且這藥對他無用。

  「這樣說來，還得多謝姑娘相助之恩。」周予安眯起眼睛，眼神探究，「姑娘身邊的侍女功夫倒是真不錯。」

  是不錯呀，不還是被你的人跟上了嘛，說起來，還是你身邊的人更厲害。

  沈聽瀾心中吐槽，面色不動聲色，「三腳貓功夫不值一提，不過是父親派在我身邊負責保護的。」

  「是嗎？」周予安抬起眼皮，輕瞥了她一眼，這一眼，像雪松松枝上飄落的一瓣雪花，清涼又不著痕跡。

  「據我所知，姑娘在家中並不受寵，沈國公好像也從沒未探望過姑娘。」

  聞言，沈聽瀾低垂著的眼中流光一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容轉瞬即逝，再抬起頭時已是臉色鐵青。

  她氣鼓鼓地看向周予安，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神色不善，語氣涼涼，「據我所知，周大人一向也並不愛多管閒事。我家中之事如何，與大人並不相干，說到底今日我不過是心存好心……」

  說著說著，沈聽瀾低下頭聲音哽咽，帶著哭腔，「沒想到竟遭到大人無端猜疑，果真是好心沒好報……」

  見剛剛說話還滴水不漏的人突然落淚，周予安怔了一下，眉心蹙起，帶著些許的無措。

  正如沈聽瀾所說的那樣，他的確是對她有所疑心才來走了這一趟。

  畢竟一個足不出戶的世家小姐身邊跟了一個輕功不俗的侍女，還能提前得了消息來示警於他，怎麼想怎麼可疑。

  但是說到底，沈聽瀾今日的舉動的確是在釋放善意……

  「在下為方才的唐突向姑娘道歉。」周予安衣袖輕擺，端正行了一禮，「多謝姑娘出手相助。之後姑娘若有所求，只要周予安能夠辦到，必定報答姑娘今日相助之恩。」

  誰要你的報答，沈聽瀾撇了撇嘴，扶住愈發昏沉的頭，要不是你之前救過本姑娘，本姑娘才懶得自找麻煩呢……

  見沈聽瀾低頭不語，周予安復又道了聲歉正欲告辭，誰知眼前之人突然毫無徵兆地朝著前方倒了下來。

  「！！！」

  周予安一驚之下伸手抓住沈聽瀾的後領，衣領被抓住，沈聽瀾止住傾倒之勢，額頭因為慣性重重砸在周予安的腰上。

  腰間被砸的一痛，周予安輕皺了下眉，扯住後領的手上加重力道，拎著衣服將人拽了起來。

  視線從沈聽瀾緊閉的雙眼上掃過，周予安眉眼間冷了幾分，眼前這張臉乾淨清爽，哪裡有半點哭過的痕跡。

  「起來！」周予安神色冷淡，認定了沈聽瀾又在演戲，威脅道：「再裝我就鬆手了。」

  良久，見人沒有反應，周予安手一松，又忍不住在人快要栽倒之時伸手抵住她的額頭。

  「你……」

  怎麼這麼燙？

  被手心滾燙的額頭嚇了一跳，周予安扶著沈聽瀾慢慢躺下，想了想，又拉過一邊的被子給人蓋好，伸手搭在她手腕脈搏之上。

  果然有內力……

  應是寒氣入體引起的發熱，只是她既是習武之人，身體底子怎麼會這麼差？

  低頭注視著床上之人，周予安微微出神。

  其實沈聽瀾生的極好，只是被她一向低垂的頭和怯懦的神情掩蓋住了，就好像明珠蒙塵。此刻她卸下平日裡的偽裝安靜躺在床上，香腮勝雪，眉眼如畫，泛著紅暈的臉龐艷若桃李，明艷動人。

  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之色，周予安嘆了口氣，若非自己打擾了她的休息也不至於如此嚴重吧。

  罷了，小騙子，他從不欠別人的。既說了要報答你，這顆玉雪丸就當作是賠償了。

  想著，他從懷中掏出一隻玉瓶，從瓶中倒出一粒白色藥丸，藥丸圓潤，色白如雪，散發著陣陣冷香。

  周予安伸手掰開沈聽瀾的下巴，將藥丸隔空扔進她嘴裡抬手向上一扣，沈聽瀾喉嚨一動，將藥丸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