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先生不喜歡你這樣

  程少堂擺弄茶盞，始終只給商卿側臉，眼裡情緒不知，語氣卻極為平淡。

  「過來喝茶。」

  隨著話音的落地，裝有滿杯熱茶的瓷器茶盞被他放置在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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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卿未動。

  此前因為冰冷未覺多疼，眼下身體回暖加上剛才處理傷口，這會兒肩膀痛意席捲全身，額上虛汗不停，唇色也更加發白。

  室內只聞一聲輕嘆，程少堂終於抬眼，緊鎖眉頭有心疼，也有生氣。

  見其動作，宋南安悄無聲息退出屋內，給二位騰空間。

  關門聲響起那瞬，程少堂再次開口，「我下過命令，不准許留有跟臧林有關的東西。」

  商卿聞言跪下，卻未出聲回應。

  這一跪，商卿的態度體現得淋漓盡致。

  程少堂慍怒，臉色陰沉，撤回視線看向桌面，「陸家哪位醒了，按照約定，你該回北番。」

  寂靜無聲的室內，沉默許久的商卿終於開口，「臧林的東西還我。」

  她從未忤逆過程少堂，唯獨在事關臧林的事情上。

  這般的語氣，換做他人只會命喪此地，但對於商卿，程少堂是偏愛的。

  他沒繼續這話題，轉而說道：「小北，北番那邊局勢動盪，你該回去了。」

  視線相撞下，兩股怒火燒得滋滋滋作響，可誰都不退讓，都想著讓彼此退步。

  程少堂了解商卿，後者對他也了如指掌。

  他們都知道彼此的軟肋，知曉能致命的弱點。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分道揚鑣，二者在對峙，必將兩敗俱傷。

  當臧林死在自己手裡的時候，這點程少堂就已經料想過了。

  時機還未合適，他也暫且不舍失去商卿，思考良久主動讓步，將茶盞旁邊的小盒子拿起，直接朝商卿扔過去。

  她忍痛，揚起右手去接，低眉道謝，「謝義父。」

  商卿起身，又聞程少堂聲音，「東西拿到，也該陪我喝杯茶了。」

  落坐，程少堂為商卿換茶，方才的怒火全都消失，轉而取代的是柔和語氣，「幸福福利院兇殺案的兇手死了。」

  商卿左手端茶，面色平靜，眉宇間的怒意全都消散，冷淡回應，「盧銳死亡的時候，我在現場。」

  「你被帶回警局？」

  「是，見到了張永生。」

  程少堂拿掉茶蓋，往茶盞里添茶，茶水快溢出來時他才停止，若無其事拿起杯蓋，隨意那麼一放，似是無意詢問，「聊什麼了。」

  「沒說什麼。」茶水見底，商卿把茶盞翻轉倒扣在桌面，沒看程少堂，微微起身將他眼前滿杯的熱茶拿過，將熱茶和茶盞一併扔到窗外，坐下親自給程少堂倒茶，「隨意聊了下八年前兇殺案的案子。」

  言語間沒有針鋒相對，倒茶的動作也一如既往，沒有半分不敬之意。

  可程少堂心底卻隱隱覺得不安。

  「八年前，傅恆是在張永生的協助下救走的盧銳。」商卿俯身，雙手將裝有熱茶的茶盞放在程少堂面前，繼續說道：「這件事我打算爆出來。」

  程少堂手指輕碰茶盞，不小心被滾燙茶水燙到，卻不作聲去看人，她聲音又傳來，「案件要翻，張永生就得死。即便不死，他也得從那個位置下來。」

  「傅恆不會看著你傷害張永生的。」他出聲提醒。

  「那就連他一起解決。」商卿眸色平淡，堅定語氣惹得程少堂不由得再去看她。

  那雙清冷眼眸里的恨是能蕩平整個齊城的。

  忽而，多年前那人說過的話在他耳畔響起。

  即便你將養北卿多年，你也無法讓她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她和你不同，和盟里所有人都不同。

  她有自己的信仰，有她的堅持。

  即使身處弱肉強食的世界，她也能保全自身，但又不對他人趕盡殺絕。

  彼時不理解也不贊同，可如今程少堂動搖了。

  良久，他輕嘆，「阿卿，這件事義父不攔你，但傅恆不能死。至少在我給你下命令前，他都得活著。」

  「知道。」商卿輕聲應下。

  「既然受傷，那就好好養著。北番那邊的事情也不是那麼緊急，先呆在齊城等我命令。」程少堂改變主意。

  商卿眼眸微動，低聲應答，「是，義父。」

  離開木屋，宋南安撐傘送商卿到院外車輛旁，眼裡儘是心疼，「先生不喜歡你這樣的。」

  商卿聞言側眸去看窗邊的人影，撤回視線時說道：「宋叔，事關臧林的事情都別插手，也別為我求情。」

  拉開車門，她動作停住，微仰頭去看宋南安，忽地又說：「南叔挺好的，您別擔心他。」

  宋南安握緊傘柄，眸光微暗，再次與上駕駛位的商卿對視，見她眼裡淡淡笑意不由得心頭一松，朝她輕聲說道：「小北，路上小心。」

  車輛啟動，快速掉轉車頭後消失在視野。

  宋南安久久未離開，腦子裡縈繞著那句「您別擔心他」。

  他們都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什麼都知道。不僅知道，她還沒撕破， 犧牲她個人維持著那點所剩無幾的平靜。

  往山下走，商卿愈加不舒服，車速也越開越快。

  失去意識前，車輛也卡在懸崖。

  商卿被送往醫院是在凌晨2點，緊隨著進醫院的人是陸邵。

  守著整夜，商卿在隔天十點醒來。

  睜眼便見陸邵緊張容顏。

  「卿卿？」他輕喚。

  商卿嘴唇微動，視線掃量周圍，昨晚失去意識前的記憶湧入腦海，幾秒撂話，「謝謝。」

  「你沒事就好。」陸邵為她搖起病床，坐回她身邊時問道：「昨晚你去哪了？身上怎麼會有槍傷？」

  商卿低眸，目光很快移開，敷衍道：「沒事。」她看向柜子，拿過手機解鎖，趕人道：「你走吧，我讓三七過來。」

  陸邵起身給她倒水，「昨晚住在豪庭別墅的那人突發高燒，三七現在在醫院照顧人。」

  言外之意，三七沒法現在過來照顧她。

  商卿抬頭看他，視線跟隨他移動，最後接過熱水，又聽陸邵聲音，「奶奶因為阿笙的身體不讓他出來，他也沒辦法來醫院照顧你。」

  陸邵只當沒聽到商卿趕他走的話，貼心為她掖被子，「在醫院陪你也不會耽誤我的事情，你不用在意。」

  話落，微信提示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