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戰歇

  夕陽西下，太陽最後的光芒將天邊的雲彩渲上了一層金光，這是顧槿這麼久以來遇見的第一個冬日晚霞。

  冬日裡這如此罕見的景色如何絢麗，與顧槿無關，她現在正忙著在傷兵營救治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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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庭川將顧槿帶到弓箭的射程範圍外，放下她後一聲不吭打馬走了。許州守軍也只敢放放冷箭，他們現在城內亂作一團，自顧不暇，是以沒有追擊。

  在騎兵隊的掩護下，張平川和江濤等人也扶了幾個傷員退回到安全地帶。

  一走動起來，腿上的傷就陣陣疼痛，可是顧槿沒有放輕步伐，只有疼痛才能提醒她還是一個人。

  回到營地，顧槿沒有管隊中的其他人，直奔傷兵營而去。錢多幾人面面相覷，在張平川的帶領下回到自己小旗的帳篷。

  雖然錢多和江濤等人也都帶了傷，但原先渝州百姓送來的小半瓶金瘡藥還沒用，眾人傷得不重，沒必要去傷兵營。更何況那邊軍醫人手不夠，他們過去反而得不到有效的治療。

  顧槿尋摸到的傷兵營不是嚴旭所在的那一個，有軍醫見她渾身是傷，以為她是過來包紮的，安排她去帳子裡等一下。

  「我沒事。」顧槿輕身開口，轉而洗淨了手，找到紗布、綁帶和金瘡藥，去給傷員包紮。夏季能找到藥草時，傷口能用鮮草止血，省下的金瘡藥如今就派上了用場。

  雖然顧槿身穿戰士盔甲，軍醫見她動作嫻熟，即便不認識她，也不會拒絕前來幫忙的人。而只有不停的動、不停的忙，顧槿才感覺心安下來。

  仿佛又回到剛來到擒王軍傷兵營的時候，區別在於當初她是打下手的，現在她是經驗豐富的大夫。

  除了戰士忍不住痛的哀嚎，整個傷兵營氣氛清冷，沒有人交談。

  月上中天，所有傷員都得到了緊急處理，傷得不重的士兵都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直到聽見有軍醫招呼顧槿來吃飯，她才驚覺自己腹中空空。

  「小將軍，今日辛苦了。」顧槿木木的坐到桌前，一個和嚴旭年紀一般大的大夫給顧槿盛來一碗粥，又塞給她一個饅頭。

  看著手中的饅頭和桌上油炸的肉丸子，卻突然感覺喉嚨被什麼堵住了，明明很餓，卻直反胃。再也忍不住，顧槿跑到一邊乾嘔。

  老軍醫追過來，拍拍她的背，一邊說：「小將軍第一次上戰場吧？沒事的沒事的······」

  緩了好一會兒，顧槿才喘過氣來，她歉然對老軍醫說：「實在抱歉，大過年的，擾了各位大夫吃飯了 。」

  眾人皆道無礙，一個稍微年輕點的軍醫招呼顧槿：「把粥當水喝下去，好歹墊墊肚子。」

  顧槿道謝，依他所言，胃裡好歹有了點東西。

  喝完粥，顧槿木木然跑到帳篷外面，坐在地上吹冷風。

  「作為一個小旗，你現在應該回你的營帳去，為你的兵做開解，而不是在這裡躲著！」陸庭川冷漠的聲音響起，乾巴巴的，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是跟顧槿有過交集的人。

  心裡突然很委屈，她「倏」的站起身，咬著牙回陸庭川：「我難道不是新兵嗎？我就不需要心裡疏導嗎？！」

  老軍醫聽見陸庭川來了，忙迎出來：「將軍莫要怪這位小將軍，他在這忙了一下午，想是累極了。」

  顧槿不再理陸庭川，跟老軍醫告別，要回營帳去。只是剛邁腳，就發現左腿已經使不上勁，她自己的白桿槍做支撐，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回走。

  陸庭川也不再說話，他是過來這邊視察的。進去傷兵營轉了一圈，見傷員情況還好，又跟幾位軍醫交代了一番，便提槍回帳。

  走出不遠，就看見前面一瘸一拐的顧槿，估計蝸牛都走得比他快。這小子雖比初見時高了不少，背影卻依然瘦弱。

  好歹有過多次交集，顧槿給陸庭川的印象很不錯，是以心裡不免有些擔心。鬼使神差的，陸庭川追了過去，卻見顧槿東張西望，在附近轉圈圈，看來是找不見方向了。

  走上前去剛要說話，顧槿就軟倒下去，陸庭川趕忙上去接住。扶著的人失去了意識，不好把他背在背上，陸庭川只得把人抱在懷裡。

  此時距離先前的傷兵營已經有些距離了，陸庭川只能抱著人接著往前走去找嚴旭。

  一天的激戰，每個傷兵營的任務都異常繁重，嚴旭剛剛查看完重傷員情況準備回帳歇息，就見陸庭川抱著個人走過來。

  「快，小陸，把他放在這邊。」嚴旭迎上前，看見的卻是渾身是傷、臉色慘白的顧槿，心中頓時一咯噔。

  「她怎麼會在這？！我不是把她留在渝州了嗎？」嚴旭心下焦急，見陸庭川把人放下，連忙上前把脈，臉色越來越沉。

  「兵員不夠，渝州守備把他調來做小旗隊長。」陸庭川一邊說著，一邊去找綁帶和金創藥，準備給嚴旭打下手。

  看著顧槿身上處理得亂七八糟的傷口，嚴旭不知自己是生氣多一些還是著急多一些，見陸庭川準備留下幫忙，他推脫道：「小陸你也累了一天，別撐著了，這點小傷我來就好，快回去歇息吧。」

  陸庭川也沒有推脫，沖嚴旭點點頭走了。

  嚴旭拆了顧槿綁得亂七八糟的綁帶，開始用剪刀剪開傷口附近的衣物。因為血跡凝固，綁帶和衣服粘在傷口上，即便很輕巧的撕開，也讓昏迷中的顧槿皺起眉頭。

  處理完傷口，嚴旭又起身配好藥煎給顧槿灌下，此時天都快亮了。

  顧槿的小旗隊中，張平川見小旗一夜未歸，有些擔心，可是帳中眾人狀態不佳，又不敢離去。江濤不停的在打抖，把頭蒙在被子裡，不知表情。謝磊和虎子在小聲啜泣，錢多臉色慘白的發著呆，不知在想什麼。

  晚間送來的飯誰也沒有吃下去，沉默間，帳簾被掀開了。

  「小伙子們這是怎麼了？起來說說話。」是百戶王治，陸庭川特意找到他，讓他過來這個營帳看看。

  「百戶好。」

  「百戶大人。」

  「好，好，都是好小伙！」

  見眾人的飯還未動，王治走過去拿起個饅頭自顧自吃起來，「顧小旗一直在救治傷員，讓你們不要擔心。」

  「說起來，咱都離開渝州城快一個月，前陣子守備傳信過來，說渝州又下過一場雪，看來明年的春種能順順利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