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夜

  雪。外面還是下著雪。

  漫天飛舞的雪花落在窗台上，已經積成了厚厚的一層，在一陣陣間斷颳起的凜風中胡亂逃躥著，似乎是忘了要飄向何處。

  這樣的雪天不知還要維持多久，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要被這漫天的白雪給掩埋掉。

  窗外是一片很小的空間，小得只一眼就能看得到整個世界，都不用移動一下眼球。儘管如此，木妘嫿還是能從這一小塊空間裡窺探到外面每天都會發生的故事。

  這些故事，與她無關！

  「小姐，畫完了就暖暖手吧！」

  丫環玉奴提醒她。儘管這間小小的屋子裡生著炭火，卻依然寒氣浸骨。小姐畫了整個下午，手凍得通紅，捏著筆的手在抖動。她就維持著這種姿勢，直勾勾看著窗外，很長時間了。

  大概是看累了，木妘嫿收回目光，卻見左手碗上那隻鮮紅如血的串珠手鍊，在燈光下熠熠發亮。

  這是她十歲生日時嬸娘送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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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嬸娘難得地臉上帶著笑容，說是在北桑國，女兒十歲是一定要收到長輩的生日禮物和祝福的，這樣才會平安健康，越長越美!

  一直被叔叔和嬸娘冷落慣了的木妘嫿，雖然感覺到很是意外，但心中對親情的那份渴望還是讓她含著淚接下了這份生日禮物，並把這鮮紅如血的串珠手鍊帶在了手腕上。

  五年來，她一次都沒有摘下它。

  它是她唯一的親情！

  可是，這親情也只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美好嚮往罷了！

  既然親情不再，自己又何苦把它留下？

  木妘嫿抬起右手，慢慢褪下那串珠手鍊，放在案桌上，又抬頭去看窗外那紛紛揚揚、自由自在飄落的雪花。

  玉奴把暖手壺放在木妘嫿面前的案桌上，眼睛紅紅地退到一旁，視線卻不曾離開小姐。

  「玉奴，我想把這雪花畫上去，卻不知如何落筆。」

  木妘嫿的聲音很小，若不是雪落無聲，她的聲音只怕連她自己也難聽見。

  「小姐不是說這畫完成了嗎？何苦勞動自己！」

  「是……是，終於……完成了……」

  說完這句話，她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握筆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咣當」，畫筆掉到案桌上，滾動幾下停了下來。

  「小姐，今日就不畫了，你還是先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吧，明日再畫也不遲啊？」

  玉奴過來用手輕輕撫順著木妘嫿的背，想緩解一下她身子的抖動，眼淚，卻不爭氣地順著臉頰滑落下來，她忙用手袖悄悄擦掉。

  「明天……我……還能睜開眼嗎？」

  說完，木妘嫿身子劇烈地顫動起來，後背猛地一緊，一口鮮血噴射而出，濺在案桌上的那副已經完成的人物畫上。畫上刺紅一片，模糊了畫上人物的衣裙。

  畫上的人物是一位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一滴鮮紅正好落在了她的雙眉之間。

  「小姐……小姐，我扶你躺下。」玉奴扶住木妘嫿，讓她慢慢躺下。

  案桌就在木妘嫿的床榻上，平日裡，她畫累了就躺會兒，躺累了又起來畫會兒。玉奴給她蓋好被子，就去收拾那被血染紅的畫。

  「別，別動！」

  木妘嫿感覺到玉奴的行為，閉著眼輕輕說了一句。玉奴看了一眼小姐，也就不再動那副畫了。

  「這個病秧子還沒死嗎？」

  門口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隨著聲響，「哐——」門被粗魯地踢開。門撞在後牆上，發現一聲悶響。

  玉奴的身子本能地一抖，似乎很是害怕，可她還是快速走到案桌前，用身子擋住案桌後面躺著的小姐。

  進門的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六七歲的婦人，著裝華麗，衣飾也極為講究，只是臉上那跋扈的神情讓人看了極為不舒服。

  她身後跟著兩個二十不到的年少男子，一臉冷笑地看著玉奴。他們後面還站著兩個丫環，低著頭，一臉漠然。

  「陳大夫不是說她過不了今天嗎？怎麼還耗著！」

  婦人一臉怒氣地說著，卻只站在門口，也不往裡面去。話音剛落，她似乎是嗅到了什麼味道，用手帕捂著鼻子，眉頭微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