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點呼吸也沒有

  「娘，她好像又吐血了，看，吐了一桌子。」她左側的年少男子把頭伸頭往裡屋看了看，用手指著對婦人道。

  右側的年少男子也伸頭看，他呵呵一笑：「不會是已經死了吧？玉奴，木妘嫿是不是斷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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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奴咬牙看著那一家子，目光里有恐懼也有怒氣。她張開手臂，不讓他們看到小姐的樣子。

  「木凌，她要這麼容易死，也就不會拖這麼些年了。」左側的少年接話道。

  「二哥說的也是，這死丫頭這些年都不死，真是命大！」

  「玉奴，我再問你一次，你還不離開這死丫頭嗎？」

  少婦捂著鼻子，卻更能看出她眼光里的凌厲。她眉頭皺起，問一臉惱氣看著他們的玉奴。玉奴咬咬牙，堅定地從嘴裡蹦出一個字：「不！」

  婦人冷笑一聲：「哼，到還挺忠心！我要不是看你是軾兒從外面撿回來的，我才不管

  你死活呢。」

  「秋葉，不是說中午送的飯沒吃嗎？晚上的飯就不要送了！」婦人說完，轉身就走。身後一個丫環答應了一聲，也跟著走了。

  他們的話木妘嫿都聽在耳朵里，她面無表情，氣若遊絲地閉眼躺在那裡。

  玉奴看他們走遠，跑上前把門關上。小姐剛才吐過血，嘴邊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擦。玉奴倒來水，輕輕給小姐擦乾淨血跡，邊擦邊輕輕嘆了一口氣。中午小姐就一粒米沒沾，晚上不送飯，她這病身子如何能把持得了？

  玉奴放下水盆，朝床上看了一眼，轉身拿了件外套披上，再往炭爐里添了點炭火，開門走了出去。

  這裡又安靜下來了！

  這裡一直都是這麼安靜，也只有他們像剛才那樣怒氣沖沖地來到這裡，這裡才有片刻的喧鬧。

  今天，他們還算是文明的，大概是這小屋裡再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們摔了，也或許是他們只是來看看她有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

  木妘嫿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神智時清時混。不知過了多久，她隱隱聽見有人叫她：「嫿兒……嫿兒……」

  是娘的聲音。木妘嫿想睜開眼，可眼皮上似有千金壓著，怎麼也睜不開。她想看看娘親，她都有十年沒見到娘親了。

  她只記得，她四歲生日那天，娘親親手給她下了一碗長壽麵。吃到最後，她發現麵條底下有一枚雞蛋，她可開心了，用筷子撥動著那枚雞蛋，就是捨不得吃。

  後來，娘親接過她手上的碗，微笑著對她說：「嫿兒，來，娘餵你。」

  娘親的笑容是那麼的美！這十年來就一直印在了她的腦子裡，每次想娘親時，那笑容就會泛現在她眼前。

  她有好多好多年都不曾見到娘親了！

  娘親……

  娘親……

  木妘嫿緩緩抬起手，她想抓住娘親，可不管手怎麼伸，就是抓不到。

  胸口一股熱流再次涌了上來，她只覺得五心六髒像要炸開一樣，她極力地忍耐著，用盡全力。可到底還是沒忍住，一口濃血脫口而出，噴濺在床被上，像一朵綻放的紅花。

  案桌上的油燈，或許是被那股鮮紅衝擊，跳了幾跳，就無聲地滅了。

  天色暗了下來，窗外連下了十幾天的大雪意外地停了。

  白雪印著窗欞，往屋子裡透射出一絲微弱的光。

  簡陋屋子裡，只能看得見星星閃閃的炭火。

  玉奴披著一身的雪花從遠處走來，越走越近，她卻看不到屋子裡的燈光。她跑了起來，被積雪絆倒，又很快起身，幾乎是撲向了大門。

  「小姐！」

  門在她整個身子的撞擊下開了，她看不清屋子裡，只輕輕叫了一聲。摸索著案桌上的油燈，快速點亮，映入她眼帘的是，床被上的那塊血紅。

  「小姐……」

  玉奴撲上前，看到小姐臉色慘白，嘴角卻泛起一絲微笑。她捏了捏小姐的手，冷得像冰塊。

  「小姐，小姐，你別嚇我，你動一下，動一下……」

  難道真如陳大夫所說，小姐過不了今日？

  可她走的時候還看了，小姐呼吸很是均勻，她以為沒事，就去廚房求桂娘要了一點米，打算熬點粥給小姐喝。

  玉奴哭著，慢慢伸出手指放在小姐的鼻子前。

  一點呼吸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