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疫區

  「娘子？」

  萬柒柒聽見聲音一怔，半晌才轉過身去。

  她打量的眼前的男人。

  皮膚是深小麥色，衣服上打滿補丁，還破了幾道口子，腳下的草蓆爛了一個洞，大拇指從草鞋裡鑽出來。

  萬柒柒盯著腳看了好一陣，才抬起頭，對上那雙泛著紅血絲的雙眸。

  她沒想到陳三元安排來接自己的人會是陳永年，有這種被抓包的窘迫，卻還是笑了笑。

  雖然臉上蒙著布，陳永年還是看到了萬柒柒眉眼的笑意，再次喊道：「娘子。」

  「永年，這真是你媳婦？」一旁看守帶著幾分疑惑，「你什麼時候換了一個媳婦？」

  「沒有換，還是她。」陳永年一邊說著，一邊才萬柒柒手中接過行囊。

  那人盯著萬柒柒看了好一陣，看到眼角的痣，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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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他問道：「你們都來了，孩子怎麼辦？」

  「家中老人照顧。」萬柒柒回到後，往裡走了兩步，回頭，「我們先進去吧！你帶我熟悉一下還是另有安排？」

  「哦哦，我帶你。」陳永年立馬跑過去，和萬柒柒並肩往裡走。

  哨口站著的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神中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那真是萬氏？」

  「應該沒錯，陳永年也娶不起別的人啊！」

  「但她真的不像啊！」

  「哪裡不像，長得一樣。」

  「長得一樣是沒錯，但她給人的感覺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唉，那是陳家的事，你關心那麼多做什麼。」

  隨後，兩人之間陷入沉默。

  陳永年帶著萬柒柒進了一個小院，整個院子全是艾蒿燃燒留下的氣味。

  「吱吖」一聲推開門，地面上鋪了滿滿一層稻草。

  房間裡沒有床，但是稻草上擺著幾個枕頭，還有一個女人躺在裡面休息，旁邊還放著包袱。

  「娘子，你進去挑一處地，休息時可以睡在這。」陳永年心想自己是男人，不好跟她進女人休息的地方。

  萬柒柒站在門口遲疑了很久，才輕手輕腳走進去，尋了一處無人的地方，才將包袱放下，又輕手輕腳出來。

  陳永年輕輕關上門，走出院子才道：「娘子，可能要辛苦你睡稻草了。」

  「沒事，大家都一樣。」萬柒柒心想，睡稻草還是小事，瘟疫擴散才是大事。

  才走兩步，萬柒柒看見幾個蠢茅草搭建的房屋，問道：「那是做什麼的？」

  茅草屋看起來大風一吹就能吹

  跑的樣子。

  陳永年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我們休息的地方。」

  「你們休息的地方？」萬柒柒想知道，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對。」陳永年點點頭，「三弟這兩天染了瘟疫，我們住的那個房子這幾天不能再住人，其他地方也滿了，只能臨時搭幾個茅草房。」

  「都住滿了？」

  「也不是……」陳永年摸了摸頭，「有幾間屋子放了屍體，不能住。」

  萬柒柒聽了滿是震驚，「感染瘟疫的屍體不燒了嗎？」

  這樣囤放屍體，只會讓感染的人越來越多。

  氣溫高，接觸的工作人員感染的可能性就越大！

  怪不得瘟疫一直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

  「本來是要燒，但是有些人不願意，就一直拖著……」陳永年想起前幾天村民鬧事，便覺得頭痛。

  他去幫忙，還被人抓了，現在後背還疼著。

  不過他不能讓娘子知道，他不想讓娘子擔心。

  萬柒柒心想，這有什麼好糾結的，不燒等同自殺啊！

  即便有人不願意，那也得燒了！

  萬柒柒跟著陳永年繞著疫區轉了一圈，大致能確定整個疫區的安排。

  圍繞孫郎中家附近好幾戶都用來接待病人，並且搭建了很多草棚，也是用來收留病人，這一塊是患者區，在往外是後勤區，煎藥和煮飯都在這一片，再往外則是其他人的住宿區。

  整體安排其實沒什麼問題，只有那幾間死人房不該出現。

  但整體簡陋，環境也差，飲食方面很難做到完全乾淨，很容易導致感染，這是重點問題。

  萬柒柒看著有些頭疼，這明顯比她想像的還要落後。

  看著地上亂潑的髒水，看著隨處可見的藥渣，她潔癖上頭，快要忍不住將這片地區打掃一遍了。

  陳永年看萬柒柒額間布上一層汗珠，抬手想給她擦乾淨，又想起之前她嫌棄自己髒，將手又縮了回去。

  萬柒柒瞥了一眼，自己擦了汗，問道：「里正讓我去哪裡幫忙？」

  「里正說安排你去煎藥。」他看萬柒柒微微蹙眉，接道：「如果你不想，我去跟里正說。」

  「沒有，我都可以。」萬柒柒想去的正好是這，可以將商場買的抗生素混進去給患者吃，緩解症狀。

  陳永年將萬柒柒送到煎藥區後，站在門口看了許久才戀戀不捨離開。

  他捨不得萬柒柒來這裡受苦，也不想她出任何事，可他知道，萬柒柒決定的事他改變不了。

  若真的活不了，死在一起也好。

  「新來的，去看著火。」

  一旁的女人將蒲扇丟給萬柒柒，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萬柒柒聳了聳肩，按著蒲扇坐到了燃起的藥壺旁。

  隔著一層布和口罩，濃烈的中藥味充斥整個鼻腔，聞著便覺得苦澀。

  時間悄然流逝，很快便入夜了。

  因為萬柒柒是新來的，藥熬完便被安排去休息了。

  推開白天來的房間，裡面已經躺了好幾個人。

  她們見有人來了，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立馬又睡了過去，沒有在意來的人是誰。

  萬柒柒走到自己的包袱旁坐在，望著四周躺著的人，輕聲嘆息一聲。

  這種安排其實不合理，直接接觸患者的人住在一起，會讓整個房間的人都有感染的危險，可這種特殊時期，又沒有任何辦法。

  不能洗漱，躺在稻草上，萬柒柒怎麼也睡不著。

  即便墊著一層稻草，後背也能感受到地面上的凹凸不平，硌得很不舒服。

  她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久久不能適應。

  倏然，她想起陳永年，不管在家還是在外面，他都是墊著一層稻草，睡在地上。

  看陳永年的樣子，她本以為墊著稻草會比較舒服，如今去卻發現是自己想多了。

  睡地上哪有舒服的？

  可陳永年卻在安安出生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這般入睡。

  想到這，萬柒柒心裡有些不好受。

  她看著外面的月光，心想：等瘟疫結束，她要給陳永年弄一張床。

  買不起，她還不能自己動手做嗎？

  雖然她好像不會木工……